第89章 旅途伊始:共乘一车(2/2)
而马车内,某种微妙的气氛,却仿佛刚刚开始发酵。
苏冉僵在原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撞进那个冰冷铠甲怀抱的触感,坚硬、冰凉,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体温?还有那瞬间笼罩她的、极具侵略性的冷冽檀香…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社会性死亡!职场性骚扰(虽然好像是我主动撞上去的?)!冰山会不会以为我投怀送抱?!他会不会直接把我扔出去军法处置?!” 她内心疯狂刷屏,脚趾头尴尬得能抠出一座靖王府。
她赶紧退回到车门角落,努力缩小存在感,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
然而,某人显然不打算让她这么轻松地“隐身”。
“茶凉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沉寂。
苏冉:“…” “事逼老板上线了!” 她认命地挪过去,端起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茶,触手果然已温凉。
“我重沏。”她低眉顺眼,动作麻利地重新烫杯、取茶、冲泡。这次她学乖了,严格控制水温和时间,泡好后,自己先极快地用舌尖点了一下试温(“呸呸呸!间接接吻!亏大了!”),确认恰到好处,才再次奉上。
萧玦接过,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与她微颤的指尖轻触。
苏冉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萧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垂眸,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并未立刻饮用,而是忽然开口,语气平淡无波:“方才…看到什么了?”
苏冉心里一凛!“来了!死亡提问!他注意到我刚才的异常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是实话实说看到反光疑似埋伏?还是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实话可能显得自己“多事”甚至“别有用心”,装傻可能错过重要预警…
电光石火间,她决定…半真半假,示弱为主。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怯懦(演的!):“回…回王爷…我刚才不小心滑倒,吓坏了…没…没看清什么…好像…好像侧面山坡的树林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能是…是露水反光吧?” (翻译: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我不确定我好害怕!)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萧玦的反应。
萧玦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锐芒。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山林间偶有反光,不足为奇。”
“哦?是吗?” 苏冉心里冷笑,“信你才有鬼!你肯定也发现了!” 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傻白甜表情:“…原来如此…是我大惊小怪了…谢王爷解惑…”
萧玦抬眸,目光在她那努力扮演“无知小白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心底的所有小九九,让苏冉头皮再次发麻。
就在她以为又要挨训时,他却忽然移开视线,对着车窗外沉声道:“传令,加速通过前方谷地,斥候队扩大侦查范围,两侧山脊加派双倍暗哨。”
“是!”车外立刻传来亲卫领命而去的声音。
苏冉心中一震!“看来!他信了!甚至比我想象的更重视!大佬就是大佬!警惕性满分!” 一丝微妙的、类似于“并肩作战”的错觉(?)悄然滋生,但很快被她掐灭:“呸!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才不是因为我!”
命令下达后,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那种纯粹的、冰冷的压迫感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高度戒备的默契?
车队的速度明显加快,车轮滚滚,马蹄踏地声更加急促。车厢微微颠簸起来。
苏冉努力稳住身形,偷偷看向萧玦。他依旧在批阅文书,但姿态似乎更加挺拔,眼神也更加锐利,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种专注而强大的气场,让苏冉的心脏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啧…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工作状态的样子…确实帅得有点人神共愤…”
她赶紧甩甩头,默念清心咒:“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是毒药!是陷阱!是资本家画的大饼!”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找点事做。她拿起墨锭,继续研磨,动作依旧生疏,但比刚才稳了不少。她注意到萧玦批阅文书时,偶尔会几不可查地蹙一下眉心,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嗯?冰山也有烦恼?难道是军饷不够?粮草被克扣?还是…朝中那些老狐狸又使绊子了?” 她一边瞎猜,一边下意识地将研磨好的、浓淡适中的墨汁往他手边推了推。
萧玦的目光从文书上抬起,瞥了她一眼,又落回那砚墨汁上,没说什么,自然地蘸墨,继续书写。
苏冉:“…” “居然没挑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个剧烈颠簸!似乎是碾过了一个大坑!
“啊!”苏冉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再次上演“投怀送抱”的戏码!
这一次,萧玦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未伸手去扶,而是…迅速将手中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搁!同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了案几尖锐的角前!
苏冉的手肘重重地撞在了他…冰凉的手套上!
虽然撞得生疼,但避免了直接磕在硬木角上的惨剧。
两人同时僵住。
苏冉趴在案几边缘,手肘还压着他的手,姿势极其尴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套下坚硬指骨的轮廓…
萧玦垂眸,看着自己被她压住的手,眉头蹙起,周身寒气骤升。
苏冉触电般弹开,脸颊再次爆红!“完了完了!梅开二度!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她语无伦次:“…王…王爷恕罪!地…地太颠了!我不是故意的!”
萧玦缓缓收回手,目光冰冷地扫过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笨手笨脚。”
苏冉:“…” “怪我咯?!是路先动的手!是你的破车减震太差!” 她憋屈地低下头:“…我…知错…” (翻译:我忍!)
萧玦不再看她,拿起毛笔,却发现笔尖的墨因为她刚才那一撞,滴落了一小滴,正好污了文书的一角。
他周身的气压瞬间更低了。
苏冉头皮发麻,赶紧掏出自己的帕子(虽然有点旧但很干净!),手忙脚乱地想去擦:“我…我帮您…”
她的手还没碰到文书,就被他冰冷的目光冻在了半空。
“不必。”他声音冷硬,自己拿起一张吸墨纸,极其精准地按在墨点上,动作优雅而利落,很快处理干净,仿佛那点污渍从未存在过。
苏冉讪讪地收回手,捏着帕子,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傻瓜。
“啧…洁癖加强迫症…冰山老板毛病真多!”
经过这么一闹,车内的气氛又回到了冰点。苏冉彻底老实了,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壁画。
车队又行进了一段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军官在车窗外请示是否安营扎寨。
萧玦看了看窗外地形,沉声道:“再前行十里,至黑风峪口扎营。令斥候严密警戒,夜间岗哨增加三成。”
“是!”
命令传达下去,车队继续前行。
车内光线变得昏暗,只有角落一盏固定的琉璃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萧玦似乎终于处理完了文书,将其整理好,放入一个带锁的铜匣中。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疲惫之色。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脆弱感?
苏冉看得愣了一下。“原来冰山…也会累啊?”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醒醒!那是假象!是陷阱!是资本家博取同情的演技!”
她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车壁上的花纹。
就在这时,萧玦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饿了。”
苏冉:“…” “大佬您是在跟我说话?我是侍女不是厨娘啊喂!” 她硬着头皮:“…王爷…想用什么?我…去取…”
萧玦依旧闭着眼,淡淡道:“案几下有食盒。”
苏冉一愣,弯腰看向案几下,果然有一个固定在底板上的双层黑漆食盒。她打开一看,上层是几样精致的点心(看起来就没动过),下层是一壶酒和几个油纸包,似乎是肉脯之类。
“出门打仗还带零食?大佬您挺讲究啊!” 她心里吐槽,面上恭敬:“…王爷想用点心还是…”
“酒。”言简意赅。
苏冉拿出那壶酒和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白玉酒杯,斟了七分满,递到他面前。
萧玦睁开眼,接过酒杯,却没有喝,目光落在她那双因为研磨和慌乱而沾了些许墨渍和灰尘的手上。
“脏。”他吐出一个字。
苏冉:“…” “洁癖晚期没救了!” 她憋着火,努力微笑:“…我…这就去洗手…” (翻译:我去车外面吃土!)
“不必。”他却道,从食盒下层拿出一个油纸包,丢给她,“吃了它。”
苏冉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一看,是几块看起来硬邦邦、黑乎乎的…肉干?
“这啥?喂狗的吗?!” 她愣住了,“…王爷…这是…”
“赏你的。”萧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免得你饿晕了,碍事。”
苏冉:“…” “我谢谢您嘞!这种关心方式真是别致啊!” 她看着那卖相堪忧的肉干,犹豫着要不要下嘴。
“怎么?”萧玦挑眉,眼神微冷,“嫌弃?”
“不敢!”苏冉赶紧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用力一咬——
“卧槽!这么硬?!这是肉干还是磨牙棒?!牙要崩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撕下一小块,嚼得腮帮子疼,但别说…味道还挺香,咸香适中,很有嚼劲,关键是…顶饿!
萧玦看着她那副龇牙咧嘴、跟肉干搏斗的滑稽样子,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快得如同幻觉。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不再理她。
苏冉一边奋力啃着“磨牙棒”,一边偷偷打量他。昏暗的光线下,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喉结随着饮酒的动作微微滚动…“啧…连喝酒都这么…禁欲…” 她赶紧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肉干:“吃你的吧!花痴!”
车内只剩下她啃肉干的窸窣声和他偶尔饮酒的细微声响。气氛…竟然诡异地变得有点…平和?
直到车队终于抵达预定的扎营地点,外面传来喧闹的安营指令声。
萧玦放下酒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车厢内投下巨大的阴影,瞬间将苏冉笼罩其中。
“下去吧。”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安顿好后,到本王帐外候着。”
“得!丫鬟的夜班开始了!” 苏冉认命地放下没啃完的肉干(“好东西!留着半夜饿了好磨牙!”),拍拍手上的碎屑,躬身:“…是…”
她如蒙大赦般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深吸了一口冰冷的、自由的(暂时)空气。
回头望了一眼那辆如同移动堡垒的玄色马车,心情复杂得像那没啃完的肉干,硬邦邦,五味杂陈。
“第一天‘贴身伺候’…差点摔死两次,被骂笨手笨脚n次,获得磨牙棒肉干一包…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但…好像…似乎…也许…那冰山…也没想象中那么…完全没有人性?
“呸!错觉!一定是错觉!是资本家的糖衣炮弹!不能上当!”
她甩甩头,裹紧旧披风,踏着满地冰霜,走向那片逐渐亮起灯火、喧闹起来的军营,开始了她作为“编号柒”侍女的第一个夜晚。
而马车内,萧玦看着她消失在营火中的纤细背影,目光深沉。他拿起桌上那块被她啃得乱七八糟的肉干,看了一眼,随手扔回食盒,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