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碰瓷”了?(2/2)

一切顺利。钱老苍头果然准时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向后院。林微耐心等待片刻,确认四周无人,身形一闪,迅捷而轻盈地掠上二楼。

二楼依旧幽暗寂静,弥漫着陈纸与防蛀药草的混合气味。她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奔向记忆中的目标区域——那几个存放北境、西陲地方志与陈旧档案的书架。

她的动作更快,更谨慎。目光如电,指尖飞快地掠过书脊,抽取出可能相关的册子,快速翻阅,大脑如同高效扫描仪,捕捉着一切与“矿”、“异石”、“商队”、“古道”、“边贸”相关的字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陆续找到几条有价值的零星信息:某本地图册上标注了一条废弃的、通往黑石山方向的古商道;一本前朝边将笔记中提及一种“遇火则燃,其烟刺鼻”的黑色石头(疑似煤或某种含油页岩?);还有一份模糊的公文抄本残卷,提到了对往来北戎商队“特殊货物”的加强稽查……

“信息碎片正在聚合。价值提升。” 她心中微喜,强行记忆着关键内容。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手中一本《陇西风土矿产考》时,特工的本能让她耳廓微动——楼下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钱老苍头习惯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不是钱老苍头!脚步更轻,更稳,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

林微心脏猛地一缩!“是那个‘同行’?还是其他人?”

她瞬间合上书,身体如同灵猫般蜷缩,无声无息地滑入两个高大书架之间的阴影深处,屏住呼吸,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脚步声缓缓上楼,沉稳而笃定。来人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走向……她刚才所在的那个区域!

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透过书架的缝隙,她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劲装、身形矫健、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正是那日她惊鸿一瞥看到的身影!

他目光扫过书架,似乎在检查什么,随即停留在了林微刚刚翻阅过的那几本书的位置!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书脊,动作微微一顿——他发现了书被移动过的痕迹!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如鹰,周身气息冷凝,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视着四周,仿佛能穿透书架!

林微屏息凝神,将全身肌肉放松到极致,连心跳都几乎控制到停滞状态,完美地融入阴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男子凝神感知了片刻,似乎未发现异常,但眼中的疑虑未消。他并未久留,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似乎是抄录好的纸笺,极其熟练地塞入一本《安北都护府志》的书页夹层中,然后迅速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下楼离去。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十息,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林微依旧一动不动,耐心等待了更长的时间,直到确认对方真正离开,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好强的警觉性。是来取放东西的?那纸笺……?”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但她克制住了立刻去查看的冲动。“陷阱?可能性不低。”

她改变计划,提前结束此次搜寻,小心翼翼地将翻阅过的书籍恢复原状,抹去痕迹,然后如同幽灵般潜下楼,幸运地赶在钱老苍头回来前离开了藏书楼。

返回小院的路上,她心神不宁。那个“同行”的再次出现,以及他放置的东西,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她。那可能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但她不敢贸然行动。对方显然比她更熟悉那里,设下陷阱的可能性极大。

“必须等待更安全的时机,或者……创造时机。”

接下来的两天,林微按捺住冲动,没有再去藏书楼。她让春桃暗中留意府外动静,尤其是市集方向,她需要分散注意力,并继续推进“搞钱”计划。

春桃带回消息,市集那日之后,庞屠户家的傻儿子似乎真的扭伤了脚,安分了不少。老篾匠的摊子又支起来了,生意似乎还好。关于那日“恶霸遭天谴”的议论渐渐平息,被新的市井传闻取代。

“风波暂息。” 林微稍稍安心。她决定让春桃去一趟“刘记杂货”,以“替婶子问话”的名义,打探“洁玉膏”的销售情况,并再送去几块新品,维持这条脆弱的线。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于市集出手教训庞公子的那一刻,尽管她自认动作隐蔽,全程未露破绽,却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将一切尽收眼底。

……

同日,午后。市集喧嚣的边缘,一辆看似普通、实则用料扎实、做工精巧的青篷马车,静静地停靠在一株老槐树的树荫下。拉车的两匹马神骏非凡,蹄腕粗壮,毛色油亮,却异常安静。车夫是个面容沉静、眼神精悍的年轻人,看似随意地坐着,实则周身紧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车内,空间宽敞,陈设简洁却透着低调的奢华。紫檀木小几上,一盏清茶热气袅袅,旁边散放着几卷边关急报与舆图。

靖王萧玦一身玄色常服,倚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思索。他刚从京郊大营巡视归来,途经此路,因不想兴师动众惊扰百姓,故在此稍作停留,等待前方仪仗清道。

车外市集的嘈杂于他而言,如同隔着一层水幕,模糊而遥远。他的心思仍在边关军务、粮草调配以及与朝中某些老狐狸的博弈之上。

直到,那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和哭骂声,穿透了车壁,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微微蹙眉,并未在意。市井冲突,寻常之事。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引起了他一丝本能的关注。

那恶霸的突然痛呼、莫名失衡、以及其后一连串巧合到诡异的狼狈不堪……在普通人看来,或许只是一场“恶人遭天谴”的闹剧,但落在萧玦这等久经沙场、见惯了各种明枪暗箭、阴谋诡计的人眼中,却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人为”痕迹。

太巧了。巧得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意外”。

他的目光透过微微掀开的车窗帘隙,冷静地扫过混乱的现场。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穿着灰扑扑粗布衣、包着头巾、看似普通、却在整个过程中异常“平静”的妇人身影。

在所有人或惊慌、或愤怒、或围观、或窃笑的时候,只有她,像一个局外的观察者,冷静地站在一个看似不起眼、实则视野极佳、且便于行动和隐藏的位置。

然后,他看到了。

在那恶霸抬手欲打、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瞬间,那妇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以一种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速度,极其细微地弹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恶霸痛呼缩手。

随后,在恶霸失衡后退的瞬间,她的脚尖似乎极其自然地在身前的杂物堆旁轻轻碰了一下,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他视角以为是石子)无声无息地滚出,精准地停在了恶霸即将落脚的方位……

再之后,她悄然移动了半步,恰好处于一个能轻微影响身后人群推搡角度的位置……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隐蔽至极,借助环境,利用人心,将一场针对恶霸的精准打击,完美伪装成了接连不断的“巧合”!

没有动用武力,没有留下痕迹,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一场欺凌,还让施暴者吃尽了苦头。

“高手。”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浓烈的兴趣。这绝非寻常市井妇人所能为!这手法,这心计,这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掌控力,更像……更像他军中那些擅长潜伏、暗杀、制造“意外”的顶尖斥候所为!甚至,更加精妙!

他下意识地想看得更清楚,但那妇人始终低着头,头巾掩盖了大部分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略显晦暗模糊的侧脸轮廓和一双……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漠的眼睛。

然后,她如同融入人群的水滴,在混乱达到高潮、无人注意时,悄然后退,迅速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萧玦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她的背影,却见她步履沉稳迅捷,几个转折便消失在人流中,显然极其擅长潜行与脱离。

就在她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间,也许是动作稍大,也许是衣物摩擦,从她袖中极其隐蔽的暗袋里,滑落了一样极小、几乎看不见的东西,掉落在街角的尘土中。

她似乎毫无察觉,迅速离去。

萧玦眼神微凝。

马车旁,一个看似路人、实则贴身护卫的亲卫,无声无息地靠近马车窗口,以目光请示。

萧玦微微颔首。

亲卫会意,状似无意地踱步过去,俯身系鞋带,指尖极其自然地将那枚掉落的小物件捻起,藏入掌心,旋即消失。

片刻后,一枚比米粒稍大、形状不规则、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中间有极细微穿孔的深色硬质果核(林微用于练习指力和弹射的小工具之一),被悄然递进了车窗,落在了萧玦的掌心。

萧玦捏起这枚微小的果核,指尖传来其坚硬冰冷的质感。他仔细端详着那光滑的表面和精准的穿孔,眼中兴趣更浓。

“特制的弹射物。并非随手可得。需要相当的技巧和耐心制作。” 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个看似普通的“妇人”,绝对不普通。

“跟着她。查清身份。”他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情绪地吩咐车外。

“是。”车外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回应。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喧嚣的市集。

萧玦摩挲着掌心那枚微小的果核,目光幽深地望向窗外流逝的街景。

“京城之地,藏龙卧虎。一个拥有如此身手的女子,扮作普通妇人,出现在市井之中……有趣。”

他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何出手。但那份冷静、精准、高效且隐蔽的干预方式,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或许……是颗有用的棋子。” 他习惯性地从权谋与实用的角度思考。

他并未将此事与永宁侯府、与那个救了他乳母的七小姐联系起来。毕竟,在他认知中,侯府庶女与市井高手,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存在。

然而,命运的丝线,往往在不经意间,已然悄然交织。

一枚微不足道的果核,一次“路见不平”的出手,落入了最不该注意到它的人眼中。

林微并不知道,她自认完美的隐蔽行动,已然在一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心中,投下了一颗疑问的种子。

“被‘碰瓷’了?” 不,是她自己,在不经意间,“碰”上了最大的那块“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