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靖王的“问候”(1/2)
微澜院的灯火,在永宁侯府这片深宅大院中,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周遭汹涌的暗流所吞噬。白日里锦荣堂的雷霆震怒、张嬷嬷带人肆无忌惮的搜查与羞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这座本就偏僻的小院彻底浸没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压之中。
春桃强忍着愤怒与委屈,默默收拾着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屋子,将被踩踏的药草小心扶正,将被扔在地上的衣物重新叠好。每一下动作都透着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屈辱与恐惧。
林微静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着《女诫》,手边是笔墨纸砚,履行着永宁侯“禁足抄书”的惩罚。她的神情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仿佛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父亲雷霆万钧的斥责、以及方才张氏爪牙的肆意践踏,都未曾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冰寒冷光,揭示着其下翻涌的暗流。
“张氏……果然迫不及待。” 她心中冷笑。禁足令刚下,搜查便至,这是何等急不可耐地要宣示主权、要将她彻底踩入泥淖!若非周姨娘的人“恰好”出现打断,今日怕是难以善了。“周姨娘……你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那看似解围的举动,背后是善意、试探,还是更深的算计?
“父亲的‘宽恕’……薄如蝉翼。” 全系于对靖王态度的揣测。一旦这层脆弱的平衡被打破,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手腕处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白日里与那位王爷惊险的近距离交锋,以及他最后那句冰冷而充满掌控欲的——“代价很高”。
“风暴眼……暂时平静,却危机四伏。” 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禁足期,加速布局。
夜色渐深,窗外虫鸣唧唧,更衬得小院死寂。
然而,永宁侯府的权力中心——锦荣堂,却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烛火通明的正厅内,永宁侯林擎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来回踱步,沉香念珠被攥得咯咯作响,显示出其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镇定。张氏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指尖用力绞着丝帕,眼中交织着未散的怒火与不甘。
“侯爷!您就真这么轻轻放过她了?!”张氏终于忍不住,声音尖利地打破沉默,“今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刺客当街行凶,惊动京畿卫!最后竟是靖王府的人送她回来!这……这成何体统?!外人会如何议论我们侯府?会说我们治家不严,纵女招祸!御史台的折子怕是明日就要递到御前了!”
她越说越激动,站起身:“还有那靖王!他为何独独对她另眼相看?还赏药?莫非……莫非那贱婢暗中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攀上了高枝,才惹来这杀身之祸,又侥幸得了庇护?”她恶毒地揣测着,拼命将祸水引向林微,试图重新点燃林擎的怒火。
林擎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住口!靖王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他虽呵斥,但眉头锁得更紧。张氏的话,虽难听,却恰恰戳中了他最深的疑虑和恐惧。靖王的态度,太过暧昧!赏药之举,于理不合!若林微真与靖王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无论是好是坏,对永宁侯府而言,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可……可难道就这么算了?禁足抄书?这算什么惩罚?!”张氏不甘心地压低声音,“那贱婢今日敢惹出这般祸事,他日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依妾身看,就该重重责罚,家法伺候!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对外做个交代!”
“家法?”林擎眼神闪烁,显然有所意动。严惩林微,确实能最快地平息流言,彰显侯府家规森严,或许还能……向靖王表明一种“绝不袒护、严加管教”的姿态?他不能完全排除靖王赏药是反讽或警告的可能。
就在林擎内心天平逐渐倾斜,几乎要被张氏说动,准备下令对林微动用家法,以儆效尤之时——
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林安略显紧张的通禀声:“侯爷!夫人!靖王府来人了!”
如同平地惊雷!
林擎和张氏同时脸色一变!
“什么?!”林擎猛地转身,“这个时辰?靖王府来人?所为何事?!”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问罪?是追加赏赐?还是……其他?
张氏也惊得站起身,脸上血色褪尽,方才叫嚣着动用家法的气焰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惊疑不定。
“来人是一位管事模样的公公,说是奉王爷之命,来给七小姐送……送‘压惊礼’。”林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古怪。
“压惊礼?!”林擎和张氏异口同声,愕然万分。白日不是已经赏过药了吗?怎么晚上又送来?这……这靖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林擎瞬间压下所有心思,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向外走去。张氏也慌忙跟上,心中乱成一团麻。
侯府中门罕见地迅速开启,林擎亲自将靖王府的来人迎入正厅。来者是一位面白无须、眼神精明、举止沉稳的中年内侍,正是白日里给林微送药的那位!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
“咱家姓孙,奉靖王殿下之命,特来探望贵府七小姐,并送上些许薄礼,为七小姐压惊。”孙公公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对着林擎微微躬身,礼数周到,却无多少谄媚。
“孙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殿下实在太客气了!小女无知,今日冲撞殿下,蒙殿下不罪已是天恩,怎敢再劳殿下挂心赏赐!”林擎连忙还礼,语气恭敬中带着试探。
张氏也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在一旁附和。
孙公公微微一笑,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厅内略显紧张的气氛,慢条斯理道:“侯爷言重了。王爷说了,七小姐今日受惊非小,殿下既遇上了,略表心意也是应当。何况……”
他话音微微一顿,拉长了语调。
林擎和张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何况”什么?!
孙公公仿佛没看到他们紧张的神色,继续从容道:“何况,今日若非七小姐‘机敏’,殿下处理起那起子宵小之徒,或许还要多费些周折。王爷让我带句话给七小姐——”
林擎和张氏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孙公公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着靖王的口信,语气平和,内容却石破天惊:
“王爷说——‘多谢林七小姐今日相助,本王铭记于心。些许薄礼,望小姐安心静养。’”
“相助”?
“铭记于心”?
“安心静养”?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擎和张氏的心头!
相助?!她一个弱质女流,能相助靖王什么?!难道是……今日街市之上,除了遇刺,还发生了其他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她到底做了什么?!“铭记于心”?这是感谢?还是……反话?!“安心静养”?是关怀?还是警告不许再节外生枝?!
这口信内容模棱两可,似褒似贬,似谢似责!如同雾里看花,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却又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林擎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无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立刻听从张氏的话动用家法!否则,这靖王府的“问候”此刻到来,岂不是正好撞在刀口上?!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张氏更是脸色煞白,手脚冰凉。靖王这态度……太诡异了!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那贱婢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她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价值,被靖王看中了?!
孙公公仿佛没有看到两人精彩纷呈的脸色,笑着示意小太监将礼物奉上:“这些都是宫里赏下来的寻常药材补品,给七小姐调理身子。王爷特意吩咐,七小姐今日受惊过度,需绝对静养,不喜外人打扰。望侯爷与夫人体恤。”
句句不离“静养”,句句强调“不喜打扰”,这哪里是提醒,分明是警告!警告侯府,特别是警告张氏,不许再去找林微的麻烦!
林擎瞬间听懂了弦外之音,连忙躬身道:“是是是!多谢王爷体恤!微臣一定严令下人,绝不敢打扰小女静养!请公公回禀王爷,永宁侯府上下,感念王爷恩德!”
孙公公满意地点点头:“侯爷明白就好。既如此,咱家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公公慢走!林安,快!好生送孙公公!”林擎亲自将孙公公送出厅外,态度恭敬至极。
待孙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擎返回正厅,看着桌上那几盒彰显着靖王府印记的“薄礼”,脸色变幻不定,久久无言。
张氏凑上前,声音发颤:“侯爷……这……这靖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相助?她能相助什么?这……这……”
“闭嘴!”林擎猛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与警告,“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去微澜院!谁也不准再为难她!让她安安分外地给本王‘静养’!若是再敢阳奉阴违,惹出什么事端,休怪我家法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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