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桃的秘密(2/2)
“这是我根据你娘的症状,想到的一些可能有效的药材和食补方子。”林微解释道,“但我不通医理,不敢妄断。我们需要一个真正懂行、且信得过的大夫重新诊脉开方,这些仅作参考。”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春桃:“王婆子那边,下次她再找你,你照常去。”
春桃脸色一白:“还……还去?”
“去。但要变个法子。”林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她不是要消息吗?给她。但不是真的。”
“假的?”春桃愣住了。
“对。从今天起,我‘看’什么书,‘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由我们来‘告诉’她。”林微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她想要日常琐事?我们就给她编织一套完美的、‘安分守己’、‘日渐愚钝’的日常!让她,让她背后的人,安心。”
“信息欺诈。反向利用情报通道。” 这是特工的拿手好戏。
春桃似懂非懂,但看小姐如此笃定,心中稍安:“那……那药和钱……”
“药,我们会自己买。钱,她一分也别想再拿到!”林微语气斩钉截铁,“下次见面,你就哭穷,哭诉月例被克扣,实在拿不出钱,求她宽限几日,或者……用‘消息’抵债。”
“消息抵债?”
“对。告诉她,你发现我最近行为越发古怪,时常对着一些花花草草捣鼓,还偷偷藏了些奇怪的粉末,似乎……似乎在研究什么‘偏方’?甚至……还偷偷向钱老苍头打听一些陈年旧事……”林微一点点编织着诱饵。
这些信息,半真半假(她确实在搞“实验”,也确实在打听旧事),既能满足王婆子的窥探欲,显得“有价值”,又能巧妙地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一些无关痛痒甚至误导的方向,更重要的是,为日后可能发生的“意外”(比如她的某些行为被察觉)提前铺垫一个“合理”的解释(七小姐疯了\/中邪了在研究邪术)。
“埋设信息地雷。扰乱判断。”
春桃努力记下,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她似乎开始明白小姐的谋划了。
“可是小姐,买药的钱……”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林微走到床边,再次取出那个装着“私房钱”的小布包,将里面剩下的碎银和铜钱全部倒出,又拿出了那支白玉兰簪。
“小姐!不可!这是柳姨娘留给您的……”春桃急道。
“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微没有丝毫犹豫,“先救急。这些钱应该够请一次像样的大夫和抓几副好药了。”她将银钱推给春桃,“你下次若能出门,想办法联系你那位同乡王大叔,让他帮忙,请一位靠谱的坐堂大夫去给你娘诊脉,按方抓药。记住,一定要看到大夫开的方子,抓好药再回来。这些钱,务必亲手交到你娘或者王大叔手上,绝不可经他人之手!”
春桃看着那些银钱和玉簪,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是感激的泪:“小姐……奴婢……奴婢……”
“别哭了,时间紧迫。”林微拍拍她的肩,“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王大叔那边,也要叮嘱他保密。”
“嗯!奴婢明白!”春桃用力点头,将银钱和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母亲的性命。
“至于王婆子那边的债务……”林微冷笑,“她放的是印子钱(高利贷),本就违律。且逼迫侯府丫鬟窥探主子,更是大忌。这笔账,不是她拿捏我们,而是我们拿捏她!”
她低声对春桃面授机宜,告诉她下次见到王婆子时该如何表现,如何哭诉,如何“无意”透露消息,如何反过来试探王婆子的底线……
春桃听得连连点头,眼中充满了信心和斗志。
计划已定,主仆二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疲惫却带着希望睡去。
两日后,又到了与王婆子约见的大致时间。春桃按照林微的指示,提前到了那处僻静角落,脸上练习了无数次那种焦虑、惶恐又带着点讨好的表情。
果然,王婆子慢悠悠地来了,一如既往地伸出手。
春桃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未语泪先流,哭得凄凄惨惨:“王妈妈……救命啊妈妈……”
王婆子吓了一跳,继而皱眉嫌弃道:“嚎什么丧!钱呢?”
春桃哭得更凶了:“妈妈……奴婢……奴婢实在拿不出了啊……这个月的月例,刘嬷嬷说夫人要节俭,克扣了大半……剩下的……连吃饭都紧巴巴……奴婢娘的信又来了,咳得更厉害了……求妈妈行行好,再宽限几日,或者……或者先赏点药救救急吧……”她哭得情真意切,将底层丫鬟的卑微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婆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钱?哼!那就让你娘等死吧!”
“妈妈!”春桃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奴婢……奴婢可以给妈妈消息!重要的消息!关于七小姐的!”
王婆子眼睛一亮,但依旧拿乔:“你能有什么重要消息?次次都是些鸡毛蒜皮!”
“这次是真的!”春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带着害怕道,“奴婢发现……七小姐她……她好像真的有点……邪性!”
“哦?”王婆子来了兴趣,“怎么说?”
“她最近总偷偷摸摸捣鼓一些花瓣草根,还……还不知从哪弄来些石灰一样的东西,关起门来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有一次差点烧起来!吓死奴婢了!她还偷偷问钱伯……就是藏书楼那个老苍头……问一些好多年前府里旧事,好像……好像跟以前没了的一个姨娘有关……奴婢听着都害怕……”春桃按照林微教的,半真半假地说道,语气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王婆子听得眉头紧锁,眼神变幻不定。七小姐行为古怪、研究中邪偏方、打听陈年旧事……这些消息,可比日常起居有价值多了!尤其是打听旧事,若是传到夫人耳朵里……
她心中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就这些?”
“还有……还有……”春桃仿佛绞尽脑汁,“她……她好像还偷偷藏了块靖王府赏的墨,舍不得用,天天看……奴婢觉得,她是不是……魔怔了?”她巧妙地将靖王的赏赐也纳入“古怪行为”的一部分,淡化其特殊性。
王婆子沉吟片刻,这些消息确实值得汇报。她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用。这次就算了,钱下次一起补上!药……哼,看你表现!”她终究没给药,但也没再逼债,算是默认了“消息抵债”。
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比上次更小更瘪:“喏,拿去!省着点用!”
春桃千恩万谢地接过,心中却冰冷一片。这药包,比上次还不如!
待王婆子走后,春桃立刻返回,将经过一字不落地禀报林微。
林微听完,冷笑:“果然贪婪。很好,鱼儿咬钩了。”
她拿起那个小药包,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灶膛:“以后她给的,一律如此处理。”
又过了几日,春桃终于找到机会,趁着一次奉命去二门处取东西的由头,悄悄将银钱和纸条塞给了来送菜的同乡王大叔,千叮万嘱。王大叔是个老实人,见春桃哭得可怜,又得了银钱,答应一定办好。
等待回音的日子格外煎熬。春桃寝食难安,林微则一边继续与赵嬷嬷周旋、去藏书楼“觅食”,一边冷静地规划着下一步——如何彻底斩断王婆子的黑手,并反将一军。
数日后,王大叔悄悄捎来了回信和一大包捆扎好的药材。信是请街口代写书信的先生写的,字迹歪斜,但内容清晰:大夫请了,诊了脉,说是“肺痨重症”,开了方子(附在信后),已抓了药,先吃五副看看效果。春桃娘感激涕零,叮嘱女儿在府中万事小心。
春桃捧着那包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材,看着那张真正的药方,眼泪再次决堤,但这次是喜悦的泪。她“噗通”一声跪在林微面前,重重磕了个头:“小姐!您就是我娘的再生父母!奴婢……奴婢这条命,以后就是小姐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微扶起她:“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活着,照顾好你娘,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她看了看药方,虽不懂具体药理,但药材种类和剂量看起来远比王婆子那些垃圾正规得多。“按时煎药服用,希望有效。”
心病去除大半,春桃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光彩,做事更加麻利,眼神也更加坚定忠诚。
“时机成熟了。” 林微眼中寒光一闪。该收网了。
她让春桃找来笔墨,仿照春桃那半生不熟的字迹,写了一封简短的“求救信”,内容大致是:娘病重,急需银钱抓药,求王妈妈再借一点,日后做牛做马报答云云。字迹潦草,充满 desperation。
然后,她吩咐春桃:“下次王婆子再找你,你把这封信‘不小心’掉在见她附近的路上,最好是能被其他人捡到的地方。然后,见到她,依旧哭穷,但这次,要带上一丝‘绝望’和‘不甘’,甚至……可以暗示一下,若是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将放印子钱和逼你窥探主子的事捅出去!当然,要说得可怜兮兮,像是走投无路的疯话。”
春桃心领神会。
又一次“交接”日。春桃依计行事,在前往约定地点的路上,故意将“求救信”掉在了一条丫鬟婆子常走的路径旁。然后,见到王婆子后,她不仅哭穷,更在对方再次威逼时,抬起泪眼,用一种绝望又带着一丝疯狂的语气低声道:“妈妈……您就真不能给条活路吗?若是……若是我娘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那些事……若是传出去……”
王婆子脸色骤变!她没想到这向来逆来顺受的小丫头竟敢反口威胁!她厉声道:“你敢!”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春桃立刻又缩回去,哭得浑身发抖。
王婆子又惊又怒,但看着春桃那副绝望癫狂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毛。逼死丫鬟事小,但若她真豁出去乱说,印子钱和窥探主子的事捅出来,自己也绝没好果子吃!她狠狠瞪了春桃一眼:“滚!下次再拿不出钱,仔细你的皮!”这次,她连“消息”都没心思听了,匆匆离去,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向刘嬷嬷汇报,这棋子怕是要失控了。
而她刚离开没多久,那封“求救信”就被一个路过的小丫鬟捡到,虽不识字,但见是春桃的(春桃故意在信封角画了个自己常用的标记),便好心送还给了正在“焦急寻找”的春桃。
春桃“感激”地接过,心中对小姐的计策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暗中监视的林微眼中。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王婆子慌了。” 林微冷笑。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根扎眼的钉子,连根拔起!
数日后,林微“偶然”在去给张氏请安(例行公事,通常被拒之门外)的路上,“巧遇”了正要外出采买的王婆子。
林微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王婆子心里有鬼,连忙低头行礼:“七小姐安。”
林微却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路过的仆役听到:“王妈妈近日似乎很忙?常在后巷走动?可是采买事务繁重?”
王婆子心里一咯噔,强笑道:“劳小姐挂心,老奴分内之事。”
林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忙些好。只是……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手脚干净,嘴巴严实,方能长久。妈妈说是吗?”
王婆子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七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什么?!是在警告我吗?!
她腿一软,差点跪下:“是……是……老奴明白……老奴不敢……”
林微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王婆子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经此一役,王婆子再也不敢轻易主动找春桃索要钱财或打探消息,甚至有些躲着她们主仆。春桃母亲的药得以持续,病情据说也稍有稳定。
春桃对林微的忠诚,自此上升至死心塌地、永不背叛的高度。
“内患暂除,心腹初成。”
林微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努力帮她晾晒药材的春桃,目光幽远。
“接下来,该轮到外部的‘客人’了。”
她想起了藏书楼里,那位神秘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