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北戎再犯:国难当头(2/2)

“杏林春”医馆比往日更加忙碌。苏冉预料的没错,战事一起,伤亡便接踵而至。不仅有从北边逃难过来、带着冻伤、擦伤和各种水土不服症状的流民,偶尔还会有一些从前线撤下来的轻伤员,或是护送流民、与北戎散兵游勇发生过小规模冲突的边军士兵,被送到这里进行紧急处理。

苏冉彻底忙碌起来。她换上了更利落的深色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牢牢绾起,脸上易容的痕迹也刻意加深了些,显得更加平凡甚至略带风霜。

她不再只是坐在诊台后号脉开方,而是亲自清洗伤口、缝合上药、正骨固定,动作麻利精准,丝毫不逊于任何经验丰富的军医。

“哎哟!轻点轻点!苏郎中,您这手劲儿比北戎娘的弯刀还厉害啊!”一个胳膊被流矢擦伤的边军小校龇牙咧嘴地嚎叫着,他叫王虎,是镇守附近隘口的一个小头目,性格颇为泼辣。

苏冉面无表情地用力撒上金疮药粉,疼得王虎倒吸一口冷气,她才慢悠悠地开口:“王校尉,北戎娘的弯刀砍上来,可不会跟你商量轻重。忍着点,伤口里有沙子,不清理干净,烂掉了可别怪我。”

王虎被她噎得直瞪眼,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哼哼唧唧地忍痛。旁边等着看伤的士兵和流民们见状,都忍不住低笑起来,医馆里压抑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阿木在一旁递上干净的布带,看着自家小姐沉着冷静的模样,心中既骄傲又酸涩。小姐本该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如今却在这边境小镇,做着这些粗重甚至血腥的活计。

包扎好王虎的伤口,苏冉又去看一个发烧咳嗽的老妇人,那是从被北戎洗劫的村庄里逃出来的。

她耐心地询问症状,仔细检查舌苔,然后开了一剂驱寒退热的方子,递给老妇人的儿子,叮嘱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另外,我这儿还有些姜糖,拿去给老人家含着,能舒服些。”

老妇人的儿子千恩万谢,掏出几个铜板,苏冉却推了回去:“不必了,留着买点吃的吧。”

乱世之中,她无法救所有人,但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不会吝啬。忙碌间隙,苏冉的耳朵也没闲着。她会有意无意地向王虎这样的边军,或者南来的流民打探前线的消息。

“王校尉,北边……战事如何了?”一次换药时,苏冉状似随意地问道。

王虎叹了口气,脸上的嬉笑收敛了,露出几分忧色:“不太好。北戎这次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地攻城。雁门关那边压力最大,听说……听说靖王爷已经到了,正在重整溃兵,亲自上城头督战了!唉,王爷是厉害,可北戎人太多了,天又这么冷……”

亲自上城头督战?苏冉的心猛地一紧,手下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个男人……他总是这样,身处险境时,永远站在最前面。

“是啊,太冷了。”苏冉垂下眼睫,掩饰住眸中的情绪,继续手上的动作,“这天气,受伤的人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光是冻就能要了命。”

“谁说不是呢!”王虎一拍大腿,“听说王爷已经下令,在各处关隘增设伤兵营,重金招募随军郎中。可这兵荒马乱的,有本事的郎中谁愿意往那刀口上撞啊?除非……”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敬畏,“除非是像王爷那样,真把将士们的命当命的人。”

苏冉沉默地打好最后一个结,没有接话。把将士们的命当命……是啊,他一向如此。或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而不是那个在京城权谋中变得扭曲冰冷的靖亲王。

送走王虎,苏冉站在医馆门口,望着北方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卷着雪沫吹在脸上,刺骨的冷。她仿佛能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战鼓声、喊杀声,能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城墙上,玄色大氅在风中猎作响,冰眸如刀,凝视着城外黑压压的敌军。

一种强烈的冲动,忽然涌上心头——她想去前线。不是以林微的身份,不是以靖王的女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郎中的身份,去救治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这冲动如此强烈,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可是……理智很快将她拉回现实。

她现在是“逃奴”,是萧玦正在搜寻的人。去前线,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她走了,清源镇这些依赖她的流民和百姓怎么办?两种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战,让她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车帘掀开,下来一个穿着厚实皮袄、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他脸色焦急,直接走向苏冉,拱手道:“这位可是苏郎中?”

苏冉警惕地看着他:“正是。阁下是?”那商人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骨牌,正是阿赫留下的那枚驼铃商号的信物!

“苏郎中,在下是驼铃商号的管事,姓钱。受东家之托,特来寻您!”

苏冉心中一动,示意阿木看好医馆,将钱管事请到后堂。

“钱管事找我何事?”钱管事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苏郎中,边境战事吃紧,北戎封锁了主要商道,我们商队有一批重要的药材和御寒物资被困在北边的集散地,急需运回。但沿途不太平,北戎散兵和马匪横行,我们需要一个懂医术的人随行,以防万一。东家特意吩咐,若苏郎中愿意相助,商队愿以重金酬谢,并可护送郎中前往……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任何想去的地方?苏冉的心猛地一跳。这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随商队北上,既能避开官府的盘查(驼铃商号自有门路),又能以随行郎中的身份接近前线,还解决了路途安全的问题!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地问道:“商队目的地是哪里?何时出发?”

“目的地是靠近雁门关的‘石河镇’,那是目前还能通行的最北边的补给点。三日后出发!”

钱管事急切地看着她,“苏郎中,情况紧急,还请您尽快决断!”

石河镇……离雁门关很近!苏冉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萧玦站在城头的身影,闪过那些伤兵痛苦的表情,闪过自己身为医者的责任和……那丝无法割舍的牵挂。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答应你。三日后,准时出发。”

钱管事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后匆匆离去安排。

苏冉独自站在后堂,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这个决定可能将她再次卷入巨大的风险之中。但,国难当头,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偏安一隅。

或许,这也是她解开与萧玦之间死结的一个契机?在战场上,在生死边缘,那些欺骗、隐瞒、伤害,是否会有不同的意义?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她必须去。

“阿木,”她唤来忠心的仆人,眼神坚定,“收拾东西,我们三日后,北上。”

与此同时,北境雁门关。残阳如血,映照着城墙上斑驳的血迹和累累伤痕。

萧玦一身戎装,立于墙头,寒风吹动他染血的战袍,冰眸扫过城外暂时退去、却依旧黑压压一片的北戎大营,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连日的血战,暂时压制了他心中的疯狂,却无法填补那份失去后的虚无。只有在厮杀中,在生死一线的瞬间,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个狠心逃离的女人。

“王爷,伤亡统计出来了……”副将走上前,声音沉重。萧玦抬手打断他,声音沙哑:“伤员安置如何?药材可够?”

“正在尽力安置,但随军郎中太少,药材……也紧缺。”副将面露难色。萧玦蹙紧眉头,望向南方。京城那些勾心斗角的蠢货,根本不知道前线的将士在用生命守护什么!若是她在……以她的医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狠狠掐灭。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恐怕正躲在某个他找不到的角落,庆幸摆脱了他这个“暴戾”的王爷吧?可是,为什么……心底深处,却总有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期盼,希望她能出现在这片焦土上,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他甩甩头,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驱散,目光重新变得冷硬如铁。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征集郎中,采购药材!守不住雁门关,提头来见!”战争,仍在继续。而命运的轨迹,却因一场国难,再次悄然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