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政阴云(2/2)
她正抱着亲卫的腿,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亲卫的甲胄,指缝里嵌着泥土与血痂,哭着重复:“将军救命……我儿就说了句‘赋税太重’,就被那些黑衣服的人割了舌头,挂在城楼子上……舌头还在晃啊……”寒风卷着哭声进来,烛火猛地晃了晃,灯芯爆出个火星,将谢无妄的影子投在墙上,又高又沉,像一块压在人心头的巨石。
“皇帝深居宫中,三月没上朝了。”苏晚夜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像冰锥刺入寂静,“据说所有奏折都要先经那几个宠臣过目,反对‘新政’的,要么被打入天牢,受尽酷刑后流放;要么就‘暴病而亡’,死状蹊跷。前几日有个御史冒死闯宫,刚到宫门就被‘玄天教’的人拦了,那些人脚不沾地似的飘过去,御史连呼救声都没发出,就被拖进了暗巷,至今没见人影,只在巷口捡到半只带血的官靴。”
谢无妄终于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他抬手按住眉心,指腹摩挲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尖划过文书上“流民北逃,粮道渐紧”的批注,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却带着穿透人心的锐利:“不是昏庸那么简单。”他抬眼看向苏晚夜,目光如出鞘的利剑,扫过那半块阴沉木牌,“一个教,能悄无声息地攀附宠臣、掌控政令,还能调动远超官军的狠辣人手,行事毫无顾忌,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背后若没有更大的图谋——或许是觊觎皇权,或许是勾结了境外势力,绝做不到这么周密,这么丧心病狂。”
正说着,亲卫推门进来,风雪顺着门缝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他递上一封刚从流民手中接过的信,信纸皱巴巴的,还沾着泥土与草屑,边角被泪水泡得发潮:“将军,是江南一个村落的里正写的,用炭条写在桑皮纸上,说‘玄天教’的人在搜捕会武功的人,不管是江湖艺人还是护院武师,抓到就往帝都送,用黑布蒙着头,锁链锁着,沿途有人看守,不知道要做什么。”
谢无妄接过信,指尖触到粗糙的桑皮纸,纸张因干燥而裂了道缝,炭条的墨迹顺着裂缝晕开。他逐字读完,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将信轻轻放在案上时,指腹的泥土蹭在了纸页上,与墨迹混在一起,像一道干涸的血痕。他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朔方城的雪还在下,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压弯了屋檐的冰棱,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江南流民的呜咽,也像那些被玄天教残害者的冤魂泣诉。
议事厅里的烛火又晃了晃,烛泪滴落在文书上,晕开一小片墨渍。映着两人凝重的脸——谢无妄眉峰紧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狼毫剑穗,眼底翻涌着怒火与警惕;苏晚夜垂眸盯着那半块阴沉木牌,黑袍下摆遮住了微微颤抖的指尖,周身的寒气几乎要与窗外的朔风融为一体。
北境联盟刚筑起的安稳,仿佛正被南方飘来的阴云死死笼罩,那股藏在“新政”背后的黑暗力量,比北境的朔风更冷,比西域的残敌更险,比深渊信徒的邪祟更令人胆寒。
他们要守的,早已不只是北境的土地,更是这乱世里,最后一点不被黑暗吞噬的人间烟火,最后一丝不向残暴低头的骨气,最后一缕能照亮前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