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淬火成钢（2/2）

一条极其脆弱、基于纯粹利益交换的“灰色通道”，就这样在生存的缝隙里，悄然建立。二十担劣质煤，对根据地的需求来说杯水车薪，但这是一个开端，一个信号——在日伪严密的经济封锁网上，依然有孔隙可以钻。---

秋意渐浓时，马家洼的“星火”试验场进行了一次秘密测试。

测试品是三支步枪：一支是刚刚用“土镗床”修复了枪管的“汉阳造”，一支是保养状态良好的同类步枪作为对照，还有一支是缴获的日军“三八式”。弹药有两种：一种是根据地库存的最后少量标准子弹，另一种是全新的、完全基于代用材料的子弹——弹壳是复装的旧铜壳（经过简易退火整形），发射药是沈墨文的“瓷土-木炭”混合配方（标号“癸三”），弹头是赵老三用“多层复合锻打”法做成的钢芯、外面包覆一层薄铅皮（来源极其有限）。

陈锐、赵守诚、沈墨文、齐家铭、赵老三，还有几位军事干部，隐蔽在山坳里，屏息凝神。

先测试标准子弹。修复的“汉阳造”和对照枪性能基本一致，略逊于“三八式”。这在意料之中。

关键是用代用材料子弹的测试。

压弹，上膛，瞄准百米外一块厚木板。

“砰！”“砰！”“砰！”

三声枪响，声音果然发闷，后坐力感觉也有些“软”。

报靶员快速跑过去检查。结果很快传来：

修复的“汉阳造”，使用代用弹，弹着点散布比标准弹大了一倍有余，勉强能上靶，但威力明显不足，弹头嵌入木板很浅。

对照“汉阳造”，情况类似。

而“三八式”因为膛线更紧密，对子弹要求更高，使用代用弹时甚至出现了两发“近失”（严重偏离目标）。

性能，很差。无论是精度、射程还是威力，都远不能与标准子弹相比。

但现场没有一个人露出失望的表情。相反，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跳跃着一种近乎狂喜的火焰！

因为，这三支枪，都成功击发了！没有炸膛！没有严重的故障！那些用瓷土、木炭、烂铁、废铜、一点点铅皮拼凑出来的东西，真的变成了能飞出枪管、能打入目标的子弹！

“成功了……”沈墨文喃喃道，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简陋、低效、性能堪忧的子弹，凝聚了他无数个日夜在灰烬与尘土中的摸索，凝聚了齐家铭的知识、赵老三的汗水、以及无数普通民众在绝境中贡献的智慧。

齐家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的知识，终于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结出了一颗虽然青涩、但真实存在的果实。

赵老三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用力拍了拍身边儿子的肩膀。

陈锐从报靶员手里接过一枚打过的、略微变形的代用弹弹壳，铜壳还带着射击后的余温，底部击发痕迹清晰。他用手摩挲着粗糙的弹壳表面，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热度。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每一张激动、疲惫却充满希望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同志们，乡亲们。”

他举起那枚弹壳，让它反射着秋日稀薄的阳光。

“看。”

“火没灭。”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如同淬火后的钢刃，坚韧而明亮：

“而且——”

“烧得更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