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肖线·永远的守望(2/2)

这是在委婉地询问你的去留。按照他平时的性格,或许会直接建议你离开,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去。但此刻,他只是询问。

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需要继续休养吗?”

“需要静养几日,稳固内息,彻底清除余毒。”他坦诚道,没有逞强。

“那我也没什么急事。”你喝下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庄园里挺安静的,适合休养。而且,”你顿了顿,语气自然,“我得看着你,确保那剩下的一成毒性不会反复,或者……你又硬撑着去做些什么。”

你的话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和淡淡的调侃。闰肖听出来了。他眸光微动,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否认或拉开距离,只是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空了的药碗,指尖在粗糙的碗沿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随你。”他最终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不再有推拒之意。

阳光更盛了些,将整个小厨房照得明亮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缓慢节奏流淌。

闰肖确实需要静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或是翻阅一些典籍,寻找更稳妥的拔毒方法。你则留在庄园里,有时在院子中练练刀法,有时去书房找本书看,偶尔也研究一下从副本带出来的、关于那种奇毒的资料。

你们交流不多,但彼此的存在感却充斥在庄园的每一个角落。你会在他调息结束后,适时递上一杯温水。他会在饭点准时准备好简单却可口的饭菜。傍晚时分,你们可能会一起在庄园后面的小竹林里散一会儿步,步伐很慢,话很少,只是并肩走着,看竹影婆娑,听风声过耳。

一种奇异的、平静而深厚的默契,在这样日常的、几乎与世隔绝的相处中悄然生长。没有激烈的告白,没有刻意的靠近,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彼此心照不宣的陪伴。

闰肖依然是那个话少内敛的闰肖,但你看得到他细微的变化。他会记得你不爱吃姜,熬粥时会仔细挑出来。他会在你练刀出汗后,默默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他打坐时,若你靠近,他不会再立刻绷紧神经,而是会微微放松眉头。

而你,也渐渐习惯了他沉默的照顾和存在。习惯了他身上那种干净沉稳的气息,习惯了他偶尔投来的、深沉而专注的目光。

第三天傍晚,你们照例在竹林散步。夕阳将竹叶染成金红色,在地上投下长长的、交错的影子。

走到竹林深处一块光滑的大石旁,闰肖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坐一会儿?”他问。

你们并肩在石头上坐下。夕阳的余晖透过竹叶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沉默了片刻,闰肖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的竹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慕温。”

“嗯?”

“关于我能听到你心声这件事,”他直视着前方摇曳的竹影,侧脸在光影中显得轮廓分明,“……抱歉。”

你微微一怔,以他的性格,将这个秘密说出口,需要多大的决心?

“从什么时候?”你问,语气平静。

“可能稍晚一些,但……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坦诚道,没有回避,“起初是偶然,后来……我发现无法控制。那些关于另一个世界,关于冯林,关于你自己,关于……我们的念头,” 他顿了顿,“我都听到了。”

他没有看你,但你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我知道这不对。这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一种……偷窃。”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深刻的自责,“我曾无数次想告诉你,但又害怕。害怕你因此疏远,害怕打破……某种平衡。”

他转过头,看向你,夕阳的金晖落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诚恳与挣扎。

“在剑梦里,你拼命想救我……我心里……”他喉结滚动,似乎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很乱。愤怒于自己的无力,痛恨这毒性,但更多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听到你心里只想着‘不能让他有事’,看到你明明自己也害怕,却还是选择留下来,用你的方式支撑我……”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目光坚定地锁着你。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再瞒着你。不能再一边窃听着你最真实的心绪,一边享受着你毫无保留的关切。这不公平,也……不配。”

他说完了,静静地看着你,等待你的审判。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出紧张、歉疚,以及一丝深藏的、近乎祈求的期待。

竹林沙沙作响,夕阳缓缓下沉。

你没有立刻说话。你回想着与闰肖相识以来的点滴,那些他总能恰到好处出现的时刻,那些沉默却有效的帮助,那些在你需要时永远坚实的背影……原来,都有这“窃听”的影子。但奇怪的是,比起被冒犯的恼怒,你心中涌起的,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释然,甚至……一丝隐秘的庆幸。

庆幸他“听”到了,所以更懂你。庆幸这份“懂”,让他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从未缺席。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你最终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闰肖似乎没料到你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很多。你的迷茫,你的坚韧,你对冯林的复杂感情,你对宁鹏岁的在意,对楠厄的感激,对秋清几他们的信任……还有,你对这个世界,从抗拒到逐渐接纳的过程。”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也听到了……你对我的一些看法。觉得我可靠,但也觉得我太过沉默,难以接近。在剑梦中毒后,你担心我会硬撑,怕我推开你……也听到了,你说‘因为你是闰肖’。”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带着重量。

你迎着他的目光,忽然问:“那现在呢?现在你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闰肖闭上眼,凝神片刻,然后睁开,摇了摇头,眼中有一丝困惑:“从昨晚……不,确切说,从你在我床边守着,对我说‘那不是软弱,是另一种强大’之后……似乎就听不太清了。只剩下很模糊的感觉,比如你现在……很平静。”

这个发现让你们两人都陷入了沉思。难道,当心意完全袒露、彼此之间的屏障被彻底打破后,这种因“异常”而生的“窃听”能力,反而会减弱或消失?

“或许,”你猜测道,“当我不再需要‘听’,就能明白的时候,它就没必要存在了?”

闰肖深深地看着你,良久,缓缓点了点头。“或许。”他重复道,眼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淀下来,化为一片深邃而安宁的湖。

“那么,”你看着他,很认真地问,“现在,没有‘窃听’,你靠什么来懂我在想什么?”

闰肖与你对视,夕阳最后的光辉在他眼中点燃两点暖金色的光。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极其缓慢地,向你伸出了手。不是掌心向上邀请,而是手臂微微张开,是一个等待的、沉默的姿势。

一个属于闰肖的、笨拙却真诚的姿势。

他没有说“我懂你”,也没有说任何动人的情话。他只是用这个动作告诉你:我不再需要偷听你的心声。我选择,用我的眼睛去看,用我的感觉去体会,用我的手臂……去迎接真实的你。

所有的疑虑、隐瞒、愧疚、挣扎,在这一刻,都融化在这片金色的竹影和这个沉默的姿势里。

你看着他伸出的手臂,看着他眼中那片沉淀了所有风暴后的、平静而深情的海,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清浅的、了然的弧度。

然后,你倾身向前,没有落入他的怀抱,而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摊开的手掌上。

不是依赖,不是祈求。是一个平等的、交付的回应。

掌心相贴,温度交融。

闰肖的手掌宽厚,带着常年握盾持兵的薄茧,有些粗糙,却无比稳定温暖。他轻轻收拢手指,将你的手妥帖地包裹住,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郑重的珍视。

他没有将你拉近,只是那样握着。你们并肩坐在夕阳余晖中的石头上,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在竹叶间交错、重叠。

“毒清了之后,”你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忽然说,“有什么打算?”

闰肖握着你手的力道微微紧了紧,目光也投向远方的天际。

“继续做该做的事。”他回答,声音沉稳如昔,“护该护的人。”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落在你们交握的手上,又缓缓移到你的脸上。夕阳的金晖给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罕见的温柔光泽。

“以及,”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如同最坚实的承诺,“你若想去看哪里的风景,或是遇到什么麻烦……我陪你去,我替你挡。”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炽烈的誓言。只有最朴素的陈述,和最沉甸甸的担当。

这是一个属于铁衣闰肖的承诺。不浪漫,却足以让山河为证,岁月为鉴。

你回握他的手,感受到那掌心传来的、磐石般的温度与力量。

“好。”你轻声应道。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山峦,竹林里笼上温柔的暮色。晚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关于沉默、守护与在生死淬炼后悄然盛放的故事。

对闰肖而言,爱不是喧嚣的宣告,而是无声的壁垒,是深夜悄然拉上的被角,是清晨灶台前熬煮的粥,是夕阳下伸出的、等待的手掌,是“我陪你去,我替你挡”这八个字背后,一生的风雨与共。

而对你而言,这便已是最踏实的归处。

【闰肖支线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