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肖线·药浴旁(2/2)

“闰肖!看着我!”你厉声喝道,声音穿透他痛苦的嘶吼,“稳住心神!运转铁衣心法!护住心脉!”

冷水刺激和你的喝令似乎起了作用。闰肖狂乱的眼神挣扎着,与那股被毒性激发的兽性搏斗。他额角冷汗如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终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依言,努力调动起体内所剩无几的、属于铁衣的刚正内力,化作一层微弱的金光,护住心脉,与那试图上涌的毒力抗衡。

你维持着按压他手臂和冷敷的姿势,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将自己平静而坚定的意志通过眼神传递过去。你的牡丹信息素也不再是应激的抵抗,而是化作一种柔和的、带着安抚与支撑力量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过去,试图抚平他信息素中的狂躁。

这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闰肖的身体因对抗而不断颤抖,汗水与溅出的热水混合,将他和你都弄得湿透。你们离得很近,近到你几乎能数清他颤抖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喷吐在你脸上的、灼热而痛苦的气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的狂乱终于渐渐退去,猩红稍减,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骇人。抓住铜盆边缘的手,力道一点点松懈下来。但那甜腻的信息素并未完全平复,只是从暴戾转为了一种更加浓稠的、带着痛苦余韵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求的粘滞状态,与你的气息紧紧交缠。

他脱力般地靠在铜盆边缘,仰着头,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水珠顺着他锋利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湿透的寝衣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每一块紧绷后又松弛的肌肉轮廓。

你也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手臂的酸麻和后背被冷汗浸湿的凉意。你没有立刻退开,依旧保持着半跪在盆边的姿势,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他依旧微颤的小臂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良久,闰肖才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底依旧布满血丝,但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后怕,以及……一丝被你清晰捕捉到的、狼狈的动容。

他目光下垂,落在你搭在他小臂的手上。你的手指纤细,与他古铜色、青筋微显的皮肤形成对比。他没有动,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抽离,只是那样看着。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沙哑地开口,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你抬眸看他。

他的目光从你们交叠的手,移到你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某种近乎痛楚的挣扎。“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我失控的样子……很危险。这些毒……很麻烦。我甚至……”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甚至可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你。为什么……不离开?”

这是今夜,他第二次问“为什么”。第一次带着理智的推拒,这一次,却带着被彻底动摇后的、脆弱的茫然。

你没有立刻回答。你看着他被水汽和汗水浸湿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属于铁衣闰肖的、从未示于人前的脆弱与自我怀疑。你想起副本中他强撑的守护,想起他昏迷中抓住又松开的手,想起他哪怕在最痛苦时,也未曾真正伤害你的那份刻入骨子的克制。

你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水汽、药味、汗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交织的草莓与牡丹香。

然后,你用另一只手,拿起旁边一块干燥的软布,轻轻拭去他额角不断滑落的、混合了汗与水的痕迹。动作自然,如同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

“因为,”你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落在寂静的、只有水汽蒸腾声的房间里,“你是闰肖。”

你顿了顿,迎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继续说下去。

“是那个在副本里,哪怕自己中毒快撑不住了,也要让我先走的闰肖。”

“是那个总在危险时,会挡在最前面的铁衣。”

“是那个……”你直视着他的眼睛,“即使中毒失控,抓住的也只是我的空包袱,即使意识模糊,松开手时也记得别伤到我的……闰肖。”

你的指尖掠过他小臂上那些狰狞的毒痕,动作轻如羽毛。

“你觉得自己失控的样子危险,麻烦,可能会伤害我。”你微微倾身,拉近了距离,近到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可我只看到,一个拼命在和毒性、和自己对抗的人。一个即使到了那种地步,也在用他的方式,努力不成为别人负担的人。”

你感受到他手臂的肌肉在你掌心下骤然绷紧,又缓缓放松。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深长,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你,仿佛要将你说的每一个字,连同你此刻的神情,都吸入肺腑,刻入骨髓。

“所以,我不会走。”你给出了最终的答案,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至少,在你不再需要我帮忙压制毒性,在你恢复成那个能稳稳站着、不需要任何人扶的闰肖之前——我不会走。”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一片深沉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和水汽上升的细微声响。

闰肖久久地凝视着你。他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困惑、挣扎、自厌、动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激烈地翻涌、碰撞,最终,缓缓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东西。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再说任何推拒或质疑的话。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有被你按住的手。那只手还有些无力,带着未褪的颤抖,却异常稳定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覆在了你搭在他小臂的手背上。

掌心滚烫,带着湿意和残留的毒性微凉,却有一种磐石般的厚重与承诺。

他没有言语。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他不再推开。

他接受了你的停留。

他默许了这份越界的、在生死与脆弱间滋生出的、超越同伴责任的牵连。

你感受着手背上覆来的、带着惊人热度的重量,看着他眼中那层坚硬外壳融化后、露出的深沉而灼热的底色,心口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地。

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窗内,水汽氤氲,气息交融。

两颗在毒性与危机中被迫贴近、彼此窥见最真实一面的心,在这无人打扰的静谧庄园里,终于找到了无需言语的共鸣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