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晋地寻踪 古建叩问（2/2）

第二站，他南下来到五台山，探访佛光寺东大殿。这座被梁思成先生称为“中国第一国宝”的唐代大殿，隐匿于山坳之中，气质与木塔的雄浑迥异，展现出大唐建筑的恢宏与豪劲。当他看到那硕大的斗拱、平缓的屋顶、巨大的出檐以及殿内那组珍贵的唐代彩塑和壁画时，一种穿越时空的感动油然而生。

他仔细辨认着梁架上留下的古老题记，印证着其唐大中十一年的建造年代。站在殿前，他闭上眼，试图想象千年前此地法会庄严、香火鼎盛的景象，建筑与宗教、艺术与信仰在此完美融合。他着重观察了唐代建筑特有的“叉手”、“托脚”等构件，与后世做法进行比较，直观地感受到了建筑形制的演变。佛光寺东大殿给他的启示在于，建筑不仅是技术的产物，更是时代精神、宗教信仰与文化风尚的物质载体。

随后，他前往晋祠，这里的宋代建筑圣母殿和鱼沼飞梁又展现了另一种风韵。圣母殿殿身四周的围廊（副阶周匝）、殿前廊柱上蜿蜒的木质盘龙，以及那“显柱造”的做法，都体现了宋代建筑趋向秀美、精致的风格。而“鱼沼飞梁”这座十字形桥梁，更是古代桥梁建筑的孤例，其巧妙的结构令陈默驻足良久，感叹古人因地制宜的创造力和形式与功能的完美统一。

在晋祠，他遇到了几位同样来考察的建筑系学生和一位在当地从事古建修复的老工程师。几人相谈甚欢，交流着各自的心得。老工程师指着圣母殿的斗拱说：“看这斗拱，比起唐代的，更注重装饰性了，结构机能有所减弱，但整体的比例和细节，依然保持着极高的水准。宋式建筑的‘法式’感非常强。”这番话与陈默在《营造法式》中读到的内容相互印证，让他对宋代官式建筑的标准化、模数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考察途中，陈默并未局限于宏大官式建筑，也走访了一些散落在乡村的元明清时期的民间祠庙、戏台和民居。这些建筑或许不如皇家建筑宏伟，却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其布局、装饰、用材都反映了地域特色和世俗审美。他在一个偏僻村庄的元代戏台前，仔细观察其梁架结构和藻井彩绘，虽然残破，但古风犹存。他意识到，文人生活美学并非空中楼阁，正是根植于这些广袤土地上、浸润于日常生活中的建筑与空间氛围之中。

每晚，在简陋的招待所或客栈里，陈默都会在灯下整理当天的笔记、草图和老照片。他将实地观察与《营造法式》、《清工部工程做法则例》等古籍记载反复对照，辨识各种构件名称，理解其结构作用与时代特征。

很多在书本上难以理解的空间感受和构造细节，在实地都豁然开朗。例如“侧脚”（柱子向内倾斜）和“生起”（明间柱平，次间、梢间柱依次升高）的做法，在现场能清晰地感受到其带来的视觉稳定感和立面曲线的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