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水泥路的“经济账”（2/2）

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站定，看向沈清言，语气斩钉截铁：“沈师傅，此路之效，已无需再疑！朕意已决，当扩大水泥官道修建范围！你以为，下一步当如何规划？”

沈清言精神一振，知道火候已到，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绘好的简略舆图，在桌上铺开：“陛下请看。臣与格物院同僚初步议定，可分三步走。第一步，扩展京畿网络。在现有试验段基础上，优先修筑京城连通京郊三大仓场、四大营盘，以及通州漕运码头的水泥干道。此数条路，关乎粮储、兵备、漕运，皆为紧要，修成后立竿见影。”

他的手指沿着舆图移动：“第二步，择选要冲。可挑选几条国内商旅最繁、战略位置最重要的官道干线，如京城至洛阳、至济南、至太原等方向，择其紧要且路况最差之段落，逐年分段改建为水泥路。不求一步到位，但求稳步推进，连通主要城池关隘。”

“第三步，”沈清言的声音放缓，却更加凝重，“则是长远之计。待技术、工匠、物料供应更加成熟，财力也更充裕时，可考虑在北方边防，修筑几条关键的战略通道，专供军需调配、兵力机动。此事关国本，需从长计议，但应早做筹划。”

萧宸盯着舆图，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灰白色的道路网络在帝国版图上不断延伸的景象。他深吸一口气：“便依此议！先从京畿要道开始！沈师傅，你尽快与工部、户部协同，拟定详细章程与预算，呈报于朕。所需银两、人工、物料，朕来想办法！”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锐意：“至于朝中可能的非议……朕自有道理与他们分说。”

数日后的小朝会上，当萧宸提出要扩大水泥官道修建范围，并初步透露了京畿路网的规划时，果然引发了争议。

以户部侍郎为首的部分官员，立刻提出“国库空虚”、“西北未靖”、“不宜大兴土木”等理由。都察院也有御史旧调重弹，指责水泥路“非古制”、“恐伤地气”、“徒然靡费”。

这一次，萧宸没有动怒，也没有急于反驳。他等众人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力量：

“诸位爱卿所言，无非‘耗财’二字。那朕便与诸位，也算一笔账。”

他令内侍将沈清言整理的那些数据摘要，分发给几位重臣。“此乃宛平试验段四月来之实录：商旅通行省时近半，宛平商税增四成，沿线货运费用降一到两成，去冬今春养护所费，不及往年修补旧路三成之数。上月刘家庄雹灾，救援因路快而早到一个半时辰，多救回人命十七条。”

一个个数字从他口中报出，清晰有力。

“此十五里之路，所费几何？不过数千两。然其每年带来的商税增益、运输节省、乃至救灾活命、潜在军机之利，又价值几何？”萧宸目光扫过众臣，“朕看来，这非是靡费，而是生财，是固本，是强兵！”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语气变得更加深沉：“《周礼》有云：‘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古人治国，未尝不重道路通畅。今有良材新法，可使道路更坚、更平、更久，利于商贾货殖，便于百姓往来，急时可助赈灾，战时可利调兵。此等实政，若因循守旧、空谈靡费而阻之，岂非因噎废食？”

殿内一时寂静。皇帝摆出实实在在的数据，又引经据典，将修路提升到国政根本的高度，更隐隐指向了反对者“空谈误国”的嫌疑。那些原本想反对的臣子，看着手中确凿的数据，掂量着西北案风声鹤唳的背景，又觑着皇帝不容置疑的神色，终是哑口无言。

户部老尚书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出列躬身道：“陛下……深思远虑，老臣……无异议。只是这款项……”

“款项之事，朕已思量。”萧宸回到御座，语气不容置疑，“先从内帑拨付一部分，再从京城至通州漕路沿线预计增收之商税中，划出专项。工部、格物院需精打细算，务求实效，杜绝虚耗。此事，便这么定了。”

旨意迅速下达。格物院与工部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勘测与规划，京畿之地，几条新的水泥官道工程，即将破土动工。

御书房内，萧宸独自站在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顺着那些即将被灰白色线条标记的道路延伸。他想起沈清言展示数据时那笃定的神情，想起自己决断时心中那股强烈的、对“实打实好处”的认同。

也许，治国真的需要算清这样一本“经济账”。不仅仅是仁义道德，不仅仅是权谋平衡，更是要让每一分投入，都能看到切实的回报，惠及民生，增强国力。

而沈师傅，似乎总是能帮他找到这本账的关键所在。萧宸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这无声的“课堂”，教给他的东西，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