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格物院的新使命 - 普及教育(1/2)

西北专案组的暗查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护粮军押送的第二批粮草也已顺利抵达灾区,在兵士与灾民代表的共同监督下开始分发,民怨稍平。朝堂上那些关于“操切”的议论,在皇帝沉静而坚决的态度面前,暂时未能掀起更大的风浪。

萧宸逐渐找回了些许身为帝王的节奏感。每日批阅奏章时,他会有意识地过滤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朱批愈发简洁务实。偶尔遇到特别空洞乏味的折子,脑中还是会条件反射般闪过类似“不如去种地”的犀利点评,但他已能很好地控制住,只在心底莞尔一笑,继而写下“据实奏报,勿尚虚文”之类的规诫。

这一日,处理完一批紧急政务后,萧宸的目光落在了案头一份不那么起眼、却让他有些好奇的奏章上。奏章来自格物院,主事者是那位总有许多新奇想法、被皇叔萧绝称为“国之奇士”的沈清言。奏章标题颇为平实:《请于京中试设蒙学馆并刊行通俗教化书籍事》。

“蒙学馆?”萧宸翻开奏章,仔细阅读起来。

奏章中,沈清言先是简要汇报了格物院近期在农具改良、水利模型测算等方面的进展,随后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新的构想。他认为,格物之学乃至百工技艺的兴盛,根基在于人才的源源不断,而人才的萌芽,始于童蒙。如今官学多为富家子弟所设,许多贫寒聪慧的孩童因无钱读书,早早失学,或为生计所困,或浑噩度日,实为国家之损失。

故此,他奏请于京城之内,由格物院牵头,试办数所“蒙学馆”。这些学馆不收费,专招家境贫寒、年岁在六至十二岁之间的童子,教授最基础的识字、算学,并辅以贴近生活的“基础格物”——即认识常见的草木谷物、了解四季变化、知晓些最简单的物理常识(如杠杆、流水之力等)。同时,他还提请组织人手,编写两本面向广大农户与匠户的通俗书籍:《农桑辑要》与《百工启蒙》。前者需用最浅白的语言,图文并茂地总结实用的耕作、蚕桑、水利知识;后者则介绍一些基础的工具使用、材料辨识、简易工艺原理,旨在提升普通工匠的技艺基础。

沈清言在奏章中写道:“……教化之兴,非独在庙堂之高,亦在闾阎之远。识得百字,可明官府文告;通晓算数,不为奸商所欺;略知物性,则能避害趋利,改良生计。此非徒耗钱粮之事,实乃固本培元、开启民智之渐。京师首善之地,试行此法,若果有成效,再推及州府,则十年之后,或有可观之变……”

奏章写得条理清晰,理由充分,甚至预估了初步的所需银两(主要用于租赁房舍、置办简单桌椅文具、支付聘请教习的微薄津贴及刻板印书),数目并不算大,且言明可由格物院现有经费中挤出一部分,再请内帑酌情补充少许即可。

萧宸读着,觉得这主意颇有新意,也似乎有些道理。开启民智,他是认同的。只是……朝廷财力始终吃紧,西北赈灾、边防军饷处处要用钱,专门拨款给贫寒孩童办学、印这种“通俗小书”,会不会被朝臣议论为“不急之务”、“好高骛远”?

他正沉吟间,沈清言恰好奉召前来,汇报格物院一项新式水车模型的测试进展。事毕,萧宸便顺势拿起那份奏章,问道:“沈师傅,你这设立蒙学馆、刊行通俗书籍的构想,朕看了。用意是好的,只是……眼下朝廷用度紧张,西北之事未平,此时推行此类教化之举,是否时机稍早?恐惹物议。”

沈清言接过内侍转递的奏章副本,快速扫了一眼自己早已拟好的内容,面色平静。他早已料到皇帝会有此一问。

实际上,推动基础教育和实用知识普及,是沈清言深思熟虑后的一步棋。西北贪腐案暴露出的,不仅是官吏品行问题,更是基层治理的脆弱和民众的无力。若百姓多些识见,对官府运作多些了解,对自身权益多些认知,宵小之辈上下其手的空间便会小很多。而从长远看,国家真正的发展,离不开大量有一定文化基础、掌握实用技能的劳动者。

这些道理,他可以在奏章里写,也可以现在对皇帝说。但此刻,看着萧宸略显犹豫、更关注“时机”和“物议”的神情,沈清言心中那股熟悉的、想要更直接表达核心关切的念头又升腾起来。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用更委婉但系统的方式阐述,然而内心的核心感慨却不由自主地率先浮现:

【治国根本在育人啊!粮食赈济是一时,杀贪官是一阵,可若没有明白事理的百姓,没有源源不断能识字、会算数、懂点技术的新血,这国家就像只修补漏水的破船,哪里漏了堵哪里,永远治不完。现在播下几颗读书识理的种子,花不了太多钱,却可能在十年二十年后,长出支撑朝堂、兴盛百业的栋梁。这才是真正的固本之策,比多养几万兵、多修几座庙都要紧!小皇帝还是被眼前麻烦绊住了脚,没看到更长远的棋……】

这番心声感慨良多,既有对教育战略地位的深刻认知,也有一丝对萧宸局限于眼前政务的无奈。

就在沈清言准备将心中所想,转化为更符合君臣奏对礼仪的言辞时,坐在御案后的萧宸,眉头忽然动了一下。

最近,他似乎对这种“灵光一现”越来越熟悉了。有时是在批阅奏章遇到难题时,有时是在倾听臣工辩论时,沈清言那清晰、深刻、偶尔带着点调侃的思维脉络,会像一道无形的涟漪,与他自己的思考产生某种奇特的共鸣。此刻,他仿佛又捕捉到了那种特殊的“频率”——一种超越具体事务、直指根本的深远考量。

“治国根本……在育人?”萧宸下意识地低声重复了这最关键的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奏章的边缘。这句话像一道亮光,瞬间刺破了他方才的犹豫。

是啊,赈灾、惩贪、练兵、理财,这些都是治标。可标治完了,若没有新的人才涌现,没有更广泛的民众理解并支持朝廷的政令,甚至具备配合发展的基础能力,一切岂不是又容易回到老路?那些被揪出来的贪官污吏,当年或许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可为民之心、务实之能,显然远远不够。仅仅靠现有的官员选拔和教育体系,似乎难以杜绝类似问题。

而沈师傅所提的蒙学馆和通俗书籍,不正是在尝试拓宽“育人”的底层土壤吗?让更多贫寒孩子有机会接触最基础的知识,让农夫工匠能学到更实用的技能,这看似微小,却是在从根本上慢慢改变一些东西。所需费用,比起军费赈款,确实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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