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囚暂活,囚鸟入笼(2/2)
两名暗卫没有丝毫迟疑,如同两道没有生命的阴影,瞬间移动到石台两侧。四只冰冷、坚硬如玄铁铸就的手,再次毫不留情地扣住了沈清言的手臂和脚踝!那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力量,瞬间穿透了他早已麻木的皮肉,直抵脆弱的骨骼!
“呃啊——!”比上一次更加剧烈的痛楚,伴随着失重感和强烈的眩晕,让沈清言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身体像一袋毫无价值的破棉絮,被粗暴地提离了冰冷的石台。这一次,他甚至无力再抬头看一眼那盏幽蓝的壁灯,或者那个决定了他命运的、冰冷的背影。
视野彻底陷入天旋地转的黑暗。他被拖拽着,双脚无力地在凝结白霜的地面上摩擦、拖行,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朝着那扇刚刚开启、仿佛通往更深地狱的拱门而去。
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他残存的意识。
【水牢……地字号水牢……清醒地活着……】这几个词如同恶毒的诅咒,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盘旋、放大。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刺入骨髓的冰寒,那浑浊腥臭、令人窒息的污水……还有那永无止境、清醒承受的绝望!这比直接杀了他,残酷千百倍!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拖入拱门后的黑暗甬道时,精神识海中,那层微弱却带来唯一喘息之机的清凉屏障——一次性低级精神屏障——其边缘闪烁的黯淡光晕骤然变得急促!
一行冰冷残酷的数字,如同最后的丧钟,清晰地烙印在他模糊的意识里:【00:58:19】……【00:58:18】……
倒计时,已不足一个时辰!
一旦屏障消失……在那冰冷刺骨、足以摧毁意志的水牢之中……他所有恐惧的念头、对“系统”的呼唤、对秦灼的咒骂、甚至是对萧绝那滔天的恨意和求饶……都将毫无遮拦地、如同广播般清晰地暴露在萧绝的感知之下!
【不……不要……】巨大的恐慌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他残存的意识,比肉体的痛苦更加令人窒息!他拼命地试图凝聚心神,想要在意识深处呼唤那个神秘莫测的“系统”,寻求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或提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识海中那冰冷、无情、不断跳动着减少的数字:【00:58:05】……【00:58:04】……以及一片死寂。仿佛那个耗尽了最后吃瓜值的系统,也在这无边的绝望和恐怖的水牢前景面前,选择了沉默。
甬道狭窄、曲折、漫长。两侧粗糙冰冷的石壁不断剐蹭着他残破的衣衫和皮肤,带来新的刺痛。暗卫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悯,拖拽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磕碰、摩擦,每一次撞击都让胸腹间翻腾的气血更加汹涌,腥甜的铁锈味不断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出现了一种更加阴森、更加潮湿、带着浓重腐朽水汽的晦暗光线。空气的温度骤降,那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阴寒,比石厅和甬道里更甚十倍!沉重的铁链摩擦声和机械转动的沉闷声响再次传来。
一道更加厚重、由整块黝黑玄铁铸造、布满暗红色诡异纹路的牢门,在刺耳尖锐的“吱嘎——”声中,缓缓向上开启。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混合着万年阴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巨浪,猛地扑面而来!那是腐烂的水草、污浊的淤泥、动物尸体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味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瞬间侵入了沈清言的鼻腔和肺部!他剧烈地干呕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本就脆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恶臭熏得溃散!
他被猛地推进门内!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那寒意并非来自肌肤,而是直接穿透了皮肉,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扎进了他的骨头缝里、骨髓深处!沈清言浑身剧震,濒死的意识被这极致的酷寒强行刺激得清醒了一瞬!
他发现自己正半泡在浑浊、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之中!水面漂浮着不明的腐烂物和暗绿色的苔藓。水面只到他的胸口,但这已经足够让那无处不在的阴寒和恶臭将他彻底包围。脚下是滑腻冰冷的石底,根本无法站稳。冰冷的污水正不断带走他身体里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剧烈的颤抖瞬间席卷了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沉重的玄铁牢门在他身后轰然落下、上锁!巨大的撞击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铁链绞缠的声响如同地狱恶鬼的狞笑。
脚步声远去,彻底消失在甬道深处。
死寂。
比石厅更甚百倍、千倍的死寂!只有他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以及污水微微晃动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汩汩声。
浑浊的水面倒映着牢房顶部唯一的光源——一盏挂在极高处、散发着惨淡绿光的、仿佛鬼火般的壁灯。绿光映照下,可以看到这所谓的“地字号水牢”,空间并不大,四壁同样是黝黑冰冷的岩石,但表面异常光滑,布满了湿漉漉的水痕和滑腻的青苔。水面之上,只有不到半尺高的干燥石台边缘可以勉强攀附。空气冰冷潮湿得如同凝结的水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片。
沈清言剧烈地颤抖着,试图攀住那湿滑冰冷的石台边缘,但手臂早已脱力,身体在刺骨的寒冷和恶臭的包围中不断向下滑落。绝望如同这污浊的冰水,彻底淹没了他。
【水牢……真的是……水牢……】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怖,比任何酷刑都更直接地摧毁着他的意志。寒冷、恶臭、黑暗、死寂……还有那识海中不断跳动的、冰冷的倒计时:【00:43:27】……
就在他因寒冷和绝望而意识再次模糊之际,牢门上方,那仅有的一尺见方的、镶嵌着粗壮铁栏的观察口外,一个冰冷、毫无生气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底传来,清晰地穿透了牢房的死寂:
“囚犯沈清言,编号‘癸亥’。”那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奉王爷命,由我玄七看管。记住,活着,清醒。”
声音落下,再无声息。
但沈清言知道,那个叫玄七的看守,就站在观察口外那片更深的阴影里。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寒铁,如同附骨的诅咒。那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铁栏的缝隙,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他这个囚徒每一次颤抖的幅度,每一次艰难呼吸的间隔,甚至是……识海中那层即将崩溃的屏障所散发的、最后一点微弱的精神波动。
无形的枷锁,已然套牢。冰冷的污水浸泡着他残破的身躯,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仅存的热量。而精神识海中,那代表着最后一丝隐私屏障的倒计时数字,正以最冷酷的方式,一秒一秒地无情跳动:
【00:42:59】……【00:42:58】……
死囚暂活,却已入囚笼。寒水刺骨,倒计时声如同丧钟,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声声,敲打着注定无眠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