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萧绝的决断(2/2)
风险一:未知的“妖术”反噬。这强制外放的心声,其根源是什么?与施术者性命相连?强行灭杀,是否会引发不可预知的、针对他萧绝的反噬?那骤然出现的干扰屏障,是否意味着这“妖术”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他尚未触及的力量或规则?贸然动手,可能引火烧身。
风险二:关键线索的中断。沈清言抛出的秦灼之饵,虽真假难辨,但其指向性太过明确,信息太过核心(军械、布防、密信副本)。这绝非一个普通罪臣之子能凭空编造的。此子,很可能真是沈家案中一个极其关键、甚至可能是秦灼都未曾预料到的“意外知情人”。杀了他,这条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直指秦灼核心罪证的线索,很可能就此彻底断绝!再想找到如此直接的突破口,难如登天。
留?同样危机四伏。留下这个能窥探人心、泄露天机的“妖物”,无异于在身边豢养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他那无法自控的“心声”,就是一个巨大的、随时会泄露核心机密的破绽。今日他能泄露“醉红尘”,明日他是否就能泄露更致命的布局?更何况,他那诡异能力的根源是什么?是否可控?背后是否还有操控者?这一切未知,都让“留”这个选择充满了难以估量的凶险。
冰冷的目光落在石台上残留的、沈清言咳出的几点暗红血渍上。那血迹在惨白的光线下,刺眼而微弱。
萧绝缓缓阖上双眼。石厅内死寂无声,唯有他体内汹涌的思绪如同冰海下的暗涌,在无声地激烈交锋。前世被背叛的惨痛,今生步步为营的谨慎,对秦灼的滔天恨意与忌惮,对未知力量的警惕与探究……无数念头在绝对冷静的理智下被反复衡量、推演。
时间一点点流逝,壁灯的幽蓝火焰似乎也在这无声的决断中摇曳得更加缓慢。
骤然,萧绝睁开双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之中,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犹豫权衡,都已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冷酷、也更加决绝的冰封之海。
他做出了选择。
留!
此子身上缠绕的谜团——那强制外放的心声、其诡异的干扰、可能蕴含的预言碎片、以及“醉红尘”和秦灼之秘的来源——其价值,已超过了即刻抹杀所带来的“安全”。这些谜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情报宝库,一个可能窥见更高层次力量运作的窗口。其潜在的战略价值,无法估量。
更重要的是,沈清言是连接秦灼罪证的一条活生生的、可能挖掘出更多秘密的线索!是撬动那盘踞北境、根深蒂固的毒瘤的关键支点!杀了他,痛快是痛快,却也等于自断一臂,放弃了一个直捣黄龙的天赐良机。
当然,“留”绝非放任。而是最严苛的掌控与最冷酷的利用。
“寒水渊”,便是为此而设。那是他王府地底最幽深、最隐秘、也最残酷的囚笼。极致的阴寒不仅能最大程度削弱囚犯的生机与意志,其特殊的环境更能形成某种天然的“屏障”,或许……也能对那诡异的心声泄露产生进一步的压制?即便不能,那里也是绝对的死地,插翅难飞。
派玄七看守,更是双重保险。玄七不仅是他麾下最顶尖的暗卫之一,其修炼的“寂灭心经”更赋予了他一种独特的、近乎隔绝精神波动的能力。由他贴身监视,既能确保沈清言不死,更能最大限度地隔绝其“心声”意外泄露的风险,同时严密监控其一举一动,任何细微的异动都无所遁形。
此子,将成为他手中一把淬毒的匕首,刀尖直指秦灼的心脏。在榨干其所有价值、解开所有谜团之前,他必须活着,也必须被牢牢掌控在掌心,如同囚于琥珀中的虫豸。
冰冷的决断如同精密的齿轮,在萧绝心中严丝合缝地咬合运转。他缓缓转过身,玄色王袍在幽蓝冷光下流淌着深沉的暗芒。目光扫过空荡冰冷的石台,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沈清言濒死挣扎的痕迹和那扭曲模糊的心声余韵。
萧绝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猛兽锁定猎物、一切尽在掌控的残酷。
他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道微不可察的暗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单膝跪地。
“传令‘天枢阁’,”萧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棱般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动用‘地’字级密档权限,彻查三件事。”
暗影纹丝不动,如同最忠实的影子,等待着具体的指令。
“第一,回溯沈家抄没前后所有卷宗、证物,尤其是沈墨书房书案——所有与之相关的物品清单、转移记录、经手之人,事无巨细,掘地三尺!重点查找一个可能存在的‘暗格’及其中物品下落。”萧绝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时间的迷雾,“任何蛛丝马迹,即刻密报。”
“第二,动用北境所有‘隐线’,严密监控镇北侯秦灼近半年所有行踪、人员往来、异常调动。范围,北境三州军镇核心,尤其是涉及军械库、边防布防图存放、机要文书传递之所。”他顿了顿,寒意更甚,“查!查所有与‘秦爷’二字可能相关的、隐匿的联络渠道。宁可错查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可疑节点。”
“第三,”萧绝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秘查沈清言。从他出生至今,所有能查到的经历、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点、异常的举动、甚至是……生过大病或濒死的记录。特别是最近一年内!本王要知道,他这身‘本事’,究竟从何而来!”
“诺!”暗影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干脆利落。指令清晰而致命,指向秦灼的罗网,以及针对沈清言本身那诡异能力的深挖,同时启动。
暗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石厅内,再次只剩下萧绝一人。他缓缓踱步,玄色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幽蓝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将他的身影在石壁上拉得更加高大、幽深,如同掌控幽冥的君主。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盏异兽壁灯上。灯盏上狰狞的兽首在冷焰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咆哮。
沈清言……
一个身负惊天秘密、拥有诡异能力、将死未死的囚徒。
一个指向秦灼的、活生生的诱饵和线索。
一个亟待解开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谜团。
棋子已落,网已张开。这场围绕着北境军机、通敌大罪、诡异能力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凶险、最莫测的中盘。
萧绝负手而立,渊渟岳峙。深邃的眼眸中,冰封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冷酷烈焰与掌控全局的绝对意志。
寒水渊。
无边的黑暗与死寂。只有渗入骨髓的阴冷,和脚下地面传来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微弱寒意。
沈清言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因寒冷和伤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湿气,灼烧着喉咙。强行逆转气血的反噬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经脉和脏腑中疯狂攒刺,带来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视线模糊不清,意识在极度的虚弱、寒冷和疼痛中沉沉浮浮,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还活着……暂时……】这个认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但更多的,是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巨大恐惧和冰冷绝望。
寒水渊!仅仅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血液冻结。这深入地下、隔绝一切的死牢,便是他未来可能的埋骨之地。萧绝最后那句“看着他,不准死”的命令,并非慈悲,而是最冷酷的宣判——他成了有价值的囚徒,被豢养起来,等待着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那两道如同铁钳般将他拖拽至此的冰冷手掌,那玄七毫无生气的目光……都清晰地提醒着他,自己已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更让他心头冰冷刺骨的是,精神识海中,那层微弱却带来唯一喘息之机的清凉屏障——一次性低级精神屏障——其边缘正清晰地闪烁着一圈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黯淡光晕。
【倒计时……开始了……】
一个冰冷残酷的数字,如同烙印般出现在他模糊的意识里:【01:58:3的书籍!
【怎么办?怎么办?!】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沈清言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试图集中精神,想要呼唤那个神秘莫测的“系统”,寻求新的生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识海中冰冷的、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以及一片死寂。仿佛那耗尽了最后80点吃瓜值兑换了屏障和解析后,系统也陷入了某种沉默。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虚弱中,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无尽黑暗和寒冷吞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玄铁牢门之外。
没有开门声,没有询问。
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但沈清言知道,那个叫玄七的看守,就站在那里。如同冰冷的石像,如同附骨的阴影。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穿透牢门的缝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丝不苟地扫描着他这个囚徒最细微的动静——身体的颤抖幅度,呼吸的频率,甚至是……意识波动的异常。
一股比寒水渊的阴冷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沈清言全身。
无形的枷锁,已然套牢。倒计时的丧钟,在死寂的深渊里,无声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