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车厢内的“说书人”（2/2）

“梁元帝宝藏……呵呵。”沈清言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苍凉和讽刺，“传闻中，那是南北朝时期，梁元帝搜刮积聚的无数金银珠宝，价值连城，得之可富甲天下，甚至……撼动江山！就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故事里的那些人，一个个都疯了。”

他的语调渐渐沉郁，仿佛承载着故事中无数冤魂的哀嚎：

“你们可知，为了这宝藏，戚长发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将她当作棋子，让她在无知与痛苦中挣扎！”

“你们可知，万震山如何对待自己的师兄弟？表面仁义，背后捅刀，砌在墙里的尸骨至今仍在无声控诉！”

“你们可知，凌退思身为一府知府，道貌岸然，却能为宝藏将自己的女儿活埋入棺，虎毒尚不食子啊！”

“还有那‘血刀老祖’，恶贯满盈，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这一切的罪孽，一切的悲剧，源头是什么？”

沈清言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两道冰冷的电光，扫过摄像头，扫过那三名影卫狰狞的面孔：

“是贪婪！是那填不满的欲壑！是那蒙蔽了心智、吞噬了良知的……对财富和力量的无穷渴求！”

“你们以为，那宝藏是什么？是通往极乐天堂的阶梯？”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不！我说它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是照妖镜，照出人心底最丑陋、最肮脏的魔鬼！是淬了剧毒的蜜糖，吸引着飞蛾扑火，最终焚身碎骨！”

“故事里的主角狄云，他得到了什么？他亲眼目睹师父的伪善，经历师妹的背叛，承受牢狱之灾，身受残废之苦，挚爱之人惨死怀中……他一路走来，遍体鳞伤，心丧若死！那宝藏给他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虚无！当他最终站在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面前时，他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彻骨的寒冷与恶心！”

沈清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听众的心头。那三名影卫，原本被贪婪驱动的炽热眼神，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丝迷茫和……难以言喻的寒意。他们仿佛透过这故事，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影子——为了力量，他们接受了非人的改造，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如同行尸走肉，被药物和控制，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贪婪”带来的异化？

就连远程监听的黑鹰，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陈鸿渐董事长，那个被贪婪和执念吞噬，如今躺在病床上形同骷髅的老人，以及他们这群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所以，你们问我‘唐诗剑法’和‘梁元帝大宝藏’的秘密？”沈清言收敛了情绪，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浮现，“我可以告诉你们，那剑法，是通往虚幻的歧路；那宝藏，是引人堕落的陷阱。故事的结尾，狄云看破了一切，带着师妹的遗孤，回到了那片荒凉的雪谷，选择了远离尘世的喧嚣与罪恶。那满城的珍宝，最终不过是尘土，是镜花水月，是……空！”

一个“空”字，在车厢内久久回荡，带着禅机般的韵味，也带着无尽的警示。

说完这些，沈清言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仿佛沉浸在了故事带来的悲悯情绪之中，又像是已经完成了此次“说书”的任务。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载着这一车心思各异的人，驶向未知的目的地。

那三名影卫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沈清言的话，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们被杀戮和欲望填满的内心，搅动起一些他们早已遗忘或刻意忽略的东西。他们是为了“力量”和“财富”才甘愿变成这样的，可如果那力量和财富的尽头，是狄云那样的痛苦与虚无，是戚长发、万震山那样的众叛亲离和不得好死，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黑鹰在远程指挥车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混账！他在攻心！他在瓦解我们的意志！不要听他的鬼话！”他对着麦克风低吼道，试图唤醒那些被故事影响的影卫，“宝藏一定是存在的！力量也是真实的！他是在骗我们！想让我们放弃！”

然而，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尤其是对于这些精神本就不稳定、处于迷茫和痛苦边缘的改造战士而言。

一名负责看守的nsid特勤人员，忍不住低声对同伴感慨道：“乖乖，沈先生这哪里是被绑架……这分明是换了个地方开坛讲法，度化恶徒啊……”

他的同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向沈清言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车厢内的“说书”暂时告一段落，但这场发生在移动囚笼中的、关于人性与贪婪的无声较量，其影响却远未结束。沈清言甚至没有动用任何超凡力量，仅仅凭借一个故事，一番剖析，便已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这些“影卫”看似坚固如铁的精神壁垒。

黑鹰喘着粗气，盯着屏幕上闭目养神的沈清言，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隐隐觉得，这次精心策划的绑架，或许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绑来的，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文人，而是一个……能够轻易看穿并拨动人心的……“魔鬼”。

而此刻，这“魔鬼”正搭乘着他们提供的交通工具，不知要将他们引向何方。猎人与猎物的角色，从沈清言踏入这车厢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悄然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