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首批学员(2/2)
“我也同意。”希腊教授说,“古希腊哲学就是从‘惊异’开始的。那种对世界本质的惊异和饥渴,才是哲学的真正起源。”
其他人也陆续点头。
筛选标准就此确定。
当晚,评审组通宵工作,从三千二百人中,选出了一百零八人。
这一百零八人,年龄跨度从十八岁到七十三岁,职业涵盖学者、教师、工人、农民、医生、程序员、艺术家、退役军人……地域遍布全国二十七个省市区,还有三位外国学者(希腊、印度、日本各一位)。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眼中,都有那种纯粹的、未被世俗污染的对智慧的饥渴。
名单确定后,录取通知书通过文脉app发送。
通知书写得很简单:
【录取通知】
某某先生\/女士:
经评审组‘问心’谈话,您已被百家书院第一期录取。
请于下月一日上午九时,携本通知至稷山书院报到。
此致
百家书院筹备委员会
没有祝贺,没有煽情,只有最朴素的通知。
但收到通知的人,反应却各不相同。
吴教授看着手机屏幕,老泪纵横——他没想到,自己七十三岁了,还能以“学生”身份重新开始。
陈小雨在怒江边的村小里跳了起来,抱着孩子们转圈:“老师要去读书啦!回来教你们更多东西!”
王师傅在船厂的休息室里,盯着通知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收起手机,继续拿起焊枪——但焊接时,嘴角一直带着笑。
抑郁症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半小时,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退伍军人对着通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对父子击掌相庆……
一百零八颗火种,在这一夜被点燃。
就在首批学员录取名单公布的第二天,“薪火”卫队总部下发了一份正式文件:
【关于卫队成员分批进入百家书院进修的规定】
为使全体卫队成员深刻理解守护之意义,提升文化素养与精神境界,实现‘文武兼备、内外兼修’,特制定本规定。
‘薪火’卫队全体成员(包括一线作战人员、后勤保障人员、指挥人员),共计两千一百四十七人。
分批次、轮换制进修。每批五十人,进修期三个月。进修期间暂停日常勤务,全职学习。
1. 经典导读(《论语》《孟子》《道德经》《孙子兵法》选读)
2. 思想史概要(先秦诸子、两汉经学、魏晋玄学、宋明理学)
3. 哲学辩论基础
4. 艺术鉴赏(书法、国画、古琴、围棋入门)
5. 武德与武者精神专题研讨
6. 文明守护实践案例分析
进修期满需提交一篇三千字以上的学习心得,并通过‘问心’谈话。考核不合格者,需重修。
首批进修班于下月十五日开班。此后每月一期,循环进行。
这份文件在卫队内部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啥?让我们这些大老粗去读书?还要写三千字论文?”一个刚从一线轮换下来的年轻战士瞪大眼睛,“杀了我吧!”
“还要学什么书法、国画、古琴……”另一个战士抱头,“我连毛笔都没摸过!”
但赵山河的态度很坚决。
他在卫队动员大会上,当着两千多人的面,说了这么一段话: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这是折腾,是浪费时间。练好枪法、练好功夫、练好战术,不就行了吗?读那些古书有啥用?”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
“那我问你们——咱们为啥而战?”
台下沉默。
“为了工资?为了荣誉?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赵山河扫视全场,“沈先生讲过很多次了,咱们对抗的是‘虚无’,是想要抹掉我们历史、我们记忆、我们文明的东西。”
“那咱们凭啥对抗?就凭枪炮?就凭拳头?”
他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你们想想——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的敌人不是怪物,不是灰雾,而是一个问你‘你守护的东西有啥价值’的人,你怎么回答?如果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守护的文明到底好在哪,你怎么说服别人?怎么说服自己?”
台下开始有人沉思。
“所以,必须读书。”赵山河说,“必须知道咱们老祖宗留下了什么好东西。必须明白,仁义礼智信不是空话,道法自然不是虚词,兼爱非攻不是做梦……这些是咱们文明的‘魂’。”
他最后说:
“没有魂的力量,就像没有刀鞘的刀——锋利,但也容易伤到自己,更容易折断。”
“咱们要做有魂的武者,做有思想的战士。”
“这书,必须读!”
动员大会后,虽然还有抱怨,但抵触情绪小了很多。
卫队内部开始自发组织“预习小组”——识字不多的战士找识字多的教,理解困难的找理解好的讨论。一时间,卫队营地里竟然飘起了读书声。
这个变化,让沈清言很欣慰。
下月一日,上午九点。
稷山南麓,临时搭建的书院区域。
一百零八名首批学员,全部准时抵达。
没有统一的服装,没有隆重的开学典礼,甚至没有像样的教室——只有几间草庐,一些简易的桌椅。
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朝圣般的虔诚。
沈清言站在奠基碑旁,看着这些来自五湖四海、背景各异的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三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普通的山坡。
三个月后,这里聚集了一百零八颗渴求智慧的火种。
文明的力量,不在于高楼大厦,不在于科技武器,而在于……人心。
在于这些愿意跨越千山万水、放下身份地位、只为“求知”而来的人。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大,但通过启智领域的共鸣,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欢迎来到百家书院。”
“从今天起,你们将在这里学习、思考、辩论、探索。”
“书院没有固定的教材,没有标准的答案。唯一的规则是——真诚地思考,勇敢地质疑,平等地对话。”
“接下来三个月,你们将跟随不同的导师,学习不同的思想流派。但我要提醒你们——学习的目的,不是成为某个流派的信徒,而是通过理解不同的思想,最终形成自己的判断,找到自己的‘道’。”
“现在,第一课开始。”
沈清言指向草庐前的空地:
“自由辩论。话题不限,形式不限。只想听听你们……最真实的想法。”
起初有些拘谨。
但很快,在启智领域的影响下,在那种纯粹求知的氛围中,人们开始放开。
吴教授和一个年轻的哲学博士争论起“孔子的‘仁’是否具有普世价值”;
陈小雨和一个研究民俗学的学者讨论“少数民族智慧与主流文化的关系”;
王师傅和一个机械工程师探讨“《考工记》里的工艺思想能不能用在现代制造业”;
希腊教授和印度学者则拉着几位中国学者,开始比较“柏拉图理念论与庄子道论”……
草庐前,人声鼎沸。
不是争吵,而是辩论;不是攻击,而是探讨。
每个人都努力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认真倾听别人的观点。当观点冲突时,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兴奋——因为冲突意味着新的思考角度,意味着认知的边界可能被打破。
沈清言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辩论的人群身上,给每个人镀上了一层光边。
那些挥舞的手势,那些专注的表情,那些因为思考而发亮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太初系统曾经分析过的一段数据:文明最活跃的时期,不是物质最丰富的时期,而是思想最自由的时期。
“太初,”他在心中轻声说,“你听到了吗?”
【正在采集声波数据……分析中……】太初的声音响起。
“不是让你分析声波。”沈清言微笑,“我是说……你听,这声音。”
他闭上眼睛。
风声,鸟鸣声,远处稷山的松涛声……
以及,草庐前那热烈、鲜活、充满生命力的思想交锋声。
“这才是文明最动听的声音。”沈清言喃喃道,“是‘火种’真正能燃烧起来的……氧气。”
【理解。正在建立‘思想活力指数’模型,以当前声学特征为基准值……】
沈清言笑了。
他不需要模型,他能直接感受到——那种从心底涌出的、近乎欣慰的感动。
文明,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在生长。
就在这时,琴剑先生匆匆走来,脸色异常凝重。
“沈小友,”老道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
琴剑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指向奠基碑的背面。
沈清言走过去。
在夕阳的余晖下,碑石背面原本粗糙的表面,此刻浮现出一行极淡的文字。
不是刻上去的,不是写上去的,更像是……从石头内部自然生长出来的纹理,恰好构成了某种古老的字符。
那些字符,沈清言不认识。
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其古老、极其沧桑、也极其……不祥的气息。
“这是……”他看向琴剑先生。
老道脸色苍白,一字一顿:
“云篆。上古道门用来记录天机的文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沈清言问。
琴剑先生沉默了很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那八个字:
“心立之时,劫亦随之。”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
夜幕降临。
草庐前的辩论还在继续,学员们点起了灯笼,火光在夜色中跳跃,照亮一张张沉浸在思想交锋中的脸庞。
而在那片温暖的光明之外,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碑石背面的云篆,在夜色中泛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光。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仿佛在警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