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震撼与抉择(1/2)
“燧人氏”会议结束后整整十五分钟,地下三百米的绝密会议中心里,只剩下青铜灯盏光芒流转的细微声响。
十一个人——或者说十个实体加一个全息投影——依旧坐在各自的高背椅上,没有人起身,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变换姿势。
信息太过骇人,超出了常规认知能够承载的极限。
这就好比告诉一群中世纪的学者,脚下的地球其实是个悬浮在虚空中的球体,而他们世代信奉的“天圆地方”不过是视觉错觉。不,比那还要夸张——这是在告诉一群站在现代文明顶端的精英,他们所认知的宇宙法则深处,藏着一个以“遗忘文明”为食粮的终极怪物,而人类文明已经进入了被吞噬的倒计时。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天工”院士的手在颤抖,他想去拿面前的水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一滑,那只特制的、能够自动调节温度的晶体杯摔在暗红色的会议桌上,滚了两圈,最终停在桌沿,杯中的清水洒出,在桌面上留下一摊不规则的水渍。
老人没有去扶杯子,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片水渍。作为科学院院士,他毕生信奉的是可观测、可重复、可验证的科学精神。而现在沈清言告诉他,要面对一个“概念级”的敌人,一个用科学仪器可能永远无法直接观测,却能用“信力”这种玄学概念来间接感知的存在。
他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海啸。
“文渊”副部长摘下了金丝眼镜,用丝质手帕缓慢地擦拭着镜片。他的动作很仔细,仿佛这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具有实感的事情。作为文化领域的官员,他熟读史书,见过太多文明的兴衰更替,但那些都是“过程”——有原因,有轨迹,有经验教训可总结。而沈清言描述的那种“吞噬”,是纯粹的、无差别的、如同背景噪音般必然发生的“终结”。
这让他感到一种深层的无力。
代号“泰山”的将军双手抱臂,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青铜雕像。军人的思维模式是直接的:敌人,目标,战略,战术。但现在“敌人”是宇宙法则的癌变,“目标”是在倒计时结束前点燃一团概念性的火焰,“战略”是凝聚全球文明信力——每一个要素都超出了传统军事理论的范畴。他需要时间,把这场“文明存亡之战”重新解析成可执行的作战计划。
琴剑先生闭上了眼睛,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虚按,仿佛面前有一张无形的古琴。这位寻真派魁首修行三百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如同古井深潭,波澜不惊。但此刻,他平静的面容下,思绪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推演因果,追溯源流,试图在修行体系的认知框架内,找到与“历史吞噬者”对应的概念。
赵山河的反应最直接。这位老武人一拳砸在桌面上,这次没有控制力道,整张由雷击凤凰木与特种合金铸造的会议桌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桌上的晶板都跳了一下。
“他娘的!”赵山河的骂声粗野却真诚,“老子活了七十八年,打过鬼子,揍过流氓,见过人心险恶,也见过侠肝义胆,但从来没想过——咱们要跟一个‘概念’干架?!”
他瞪着眼睛看向沈清言:“沈先生,您确定这不是什么……呃,幻觉?或者中了什么高级的幻术?”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至少一半人的心声。
林知夏是第一个从震惊中恢复理性思考的。她重新戴上数据流眼镜,镜片上光点快速闪烁——这是她在调动星耀科技的云端算力进行初步分析。
“沈先生,”她的声音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冷静,尽管脸色依旧苍白,“请允许我从科学角度提出几个质疑。”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您所说的‘历史吞噬者’作为‘熵增与热寂的显化聚合体’,在物理上如何成立?热寂是宇宙演化的终极热力学假设,它是一个‘状态’,不是‘实体’。一个‘状态’如何产生‘恶性癌变’?又如何具有‘指向性恶意’?”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文明信力’的量化标准。您提到可以通过对现实的影响间接观测,但这存在巨大的主观性和不确定性。‘正气壁垒’的防御力可以测量,但如何确定其中有多少比例来自‘信力’,多少来自阵法本身的能量结构?如何排除心理暗示和集体潜意识的影响?”
第三根手指:“第三,最关键的——证据。您如何证明‘历史吞噬者’的存在不是某种未知的自然现象或高维干涉的误读?又如何证明‘文明火种计划’不是……恕我直言,一种基于绝望的心理自我安慰?”
她的质疑犀利而直接,没有任何客套。这正是科学精神的体现——在接纳惊人结论前,要求同等惊人的证据。
沈清言对此早有预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周明远。周明远的投影点了点头:“可以展示部分非核心证据。注意尺度。”
“太初。”沈清言在心中默念。
会议室中央的全息光幕再次亮起。但这次出现的,不是之前那些宏观的、象征性的画面,而是一系列高度复杂的、闪烁着微光的数据流和波形图。
“林博士的第一个问题。”沈清言的声音平静,“我无法从物理学角度完整解释‘历史吞噬者’的本质,正如古代人无法用‘阴阳五行’解释核裂变。但我们可以观测其‘效应’。”
光幕上出现了一段波形记录,时间戳是十天前,东海坐标。“这是我遭遇本体注视时的空间波动记录。注意这个频段——”沈清言指向波形图中一段极其异常、如同锯齿般剧烈抖动的区域,“这不是已知的任何自然空间扰动频谱。它伴随着局部熵值的异常飙升,以及……信息密度的断崖式下跌。”
波形图旁边浮现出另一组数据,显示当时该区域检测到的“有效信息量”在0.3秒内下降了72%,而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这种信息损失的速度和幅度,在封闭系统中理论上不可能发生——除非有外部干预,强制擦除了信息。
“这是抹除者提督林远消散时留下的‘信力残影’分析。”光幕切换,展示出一团极其微弱、但在高灵敏度探测器下清晰可见的光点集群。太初将其中一缕放大了数百万倍,显示出其内部复杂的结构——那是由无数微小光点组成的、仿佛某种文字的图案,但文字本身在不断淡去,如同被橡皮擦一点点擦除。
“注意这个‘遗忘速率’曲线。”沈清言指向旁边的时间-强度图表,“正常的信息衰减应该是指数下降,但这个残影的消失过程,在前0.05秒是线性的,之后突然加速——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衰变模型。更关键的是……”
光幕上出现了对比组。一组是普通修行者施展法术后的能量残余衰减曲线,平滑而规律;另一组是林远的残影曲线,在某个时间点出现了诡异的“平台期”,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强行维持其存在,然后又突然放弃。
“这个‘平台期’,根据太初分析,与我在同时刻感受到的‘抵抗意志’波动完全同步。”沈清言沉声道,“林远提督的残存意识,在消散的最后瞬间,与‘历史吞噬者’的吞噬力量发生了短暂的对抗。虽然失败了,但留下了可观测的痕迹。”
林知夏的眼镜上数据流疯狂滚动。她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分析这些数据。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这些数据……如果是真实的,确实无法用现有科学理论完美解释。但沈先生,数据可以伪造,感知可以误导。我需要更直接的……‘体验证据’。”
这要求很过分。那种直面“历史吞噬者”的恐怖体验,普通人承受一次就可能精神崩溃。
沈清言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个决定。
“太初,准备‘感知片段投射’,强度5%,时间3秒,安全协议全开。”
【警告:向未受训个体投射高维感知信息存在风险,即使强度降至5%。建议取消。】太初的声音在沈清言脑海响起。
“执行。”
沈清言看向众人:“接下来,我会通过太初系统,向各位投射一段经过严重稀释和过滤的、我遭遇注视时的‘感知片段’。请注意,这只是冰山一角,原版体验的百万分之一。即便如此,也可能引发不适。如果有人不想接受,现在可以离场。”
没有人动。
“开始。”
太初的运作无声无息。但下一瞬间,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不是气味。而是一种“认知底色”的突然改变。
青铜灯盏的光芒依旧温暖,但此刻看去,却仿佛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色薄纱。桌面的暗红色木质纹理,似乎变得“浅”了一些,像是褪了色的老照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无法确切描述的“空无”感,仿佛这个空间的“存在浓度”被稀释了。
最诡异的是时间的感知。明明只过去了几秒钟,却感觉像是经历了漫长而空洞的等待,而等待的对象永远不会到来。
然后,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头顶和脚下,来自时间的过去和未来。那注视没有任何情感——没有恶意,没有好奇,没有兴趣,只是纯粹的“存在性确认”,如同程序扫描一个即将被删除的文件。
三秒。
时间到。
异样感如潮水般退去。
“噗通”一声,“文渊”副部长直接瘫软在椅子上,额头满是冷汗,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从深水中浮出。
“天工”院士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发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泰山”将军的脸色铁青,军人的钢铁意志让他保持住了坐姿,但太阳穴上的血管在剧烈跳动。
赵山河的情况好一些——武者的直觉让他提前运起了护体罡气,但此刻那层无形的罡气罩上,出现了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正在缓慢修复。
琴剑先生睁开了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抬手在胸前虚画了一个符文,空气中泛起淡淡的清光,驱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空无”感。
林知夏……林知夏的反应最特殊。她的数据流眼镜直接黑屏了——过载保护启动。她本人则陷入了某种类似“顿悟”的状态,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虚空,嘴里喃喃自语:“信息熵的定向流动……认知框架的强制性偏移……这是……这是信息层面的掠夺……”
她猛地看向沈清言,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刚才那种‘存在稀释’的效应——它是不是……是不是在降低局部现实的信息密度,让事物的‘可定义性’和‘可记忆性’下降?”
沈清言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历史吞噬者’的侵蚀,本质上是信息层面的抹除。它让历史变得模糊,让记忆变得不可靠,让文明的存在痕迹逐渐‘淡出’现实。”
林知夏快速在手腕上的便携终端记录着什么,语速飞快:“所以信力的作用——是不是通过集体意识的‘确认’和‘共鸣’,来锚定信息,对抗这种‘淡化’?就像用无数人的记忆,共同加固某个历史片段的‘现实权重’?”
“理论上是的。”沈清言承认,“但这只是初步推测。太初对此也没有完整模型。”
“够了。”周明远的投影开口,声音沉稳,“证据展示到此为止。林博士,你的质疑得到了部分解答吗?”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重新启动的眼镜:“从科学角度,这些现象无法用现有理论完美解释,但它们确实存在,可观测,可重复验证——虽然我不想重复体验第二次。我接受‘存在未知威胁’的假设,并愿意在此基础上展开研究。”
她看向沈清言,眼神认真:“但我需要更多数据。关于信力的生成机制、传导效率、衰减模型,还有那种‘存在稀释’效应的量化标准。星耀科技可以建立专门的实验室。”
“可以。”沈清言答应,“太初会提供基础数据框架。”
“沈小友。”琴剑先生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响,仿佛从很古老的时光中传来,“你方才所展示的‘感知片段’,让贫道想起了一则宗门秘典中记载的传说。”
他抚须沉吟,似在回忆:“那传说讲的是‘天地初开,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然有‘虚妄之气’徘徊于清浊之间,不升不降,不增不减,唯能侵蚀‘真实’,令万物归于‘无记’。”
他看向沈清言:“那‘虚妄之气’的描述——无色无味,无相无形,唯遇‘真灵’方显其蚀——与你所言之‘历史吞噬者’,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传说中那‘虚妄之气’乃天地自生,并无‘恶意’,只是存在本身就会侵蚀真实。”
“或许传说有误,或许那本就是‘历史吞噬者’在更古老年代留下的痕迹。”沈清言推测,“不同时代,不同文明,对同一现象的描述可能天差地别。”
琴剑先生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古琴——那是寻真派的信物之一,“七弦天音琴”的微缩形态。他手指虚抚琴弦,没有发出声音,但会议室内的空气随之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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