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残局里的众生相（2/2）

肩扛将星、身形笔挺如松的张守诚大校，正指着卫星图上那片坍塌区域，语气严肃，带着军人的直接与强硬：

“周所长，我认为不能再放任自流了！这个沈清言，其掌握的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安全范畴！今天他能在郊外弄塌一座地宫，明天他是不是就能在市中心掀起一场我们无法控制的骚乱？这种不可预测、不可控的危险分子，必须纳入严格管控！必要时应采取强制措施，以确保绝对安全！”

他的声音在指挥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坐在他对面的周明远所长，却是不慌不忙地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这才缓缓放下。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更深远的东西。

“老张，稍安勿躁。”周明远的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沉稳的力量，“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有如此能力，为何偏偏选择在无人伤亡的郊外？为何要用‘必先自宫’这种带着明显黑色幽默意味的警告？他大可以布置更致命、更隐蔽的陷阱。”

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指着那些被标记为“安全撤离”的路径痕迹：“你看，他甚至在混乱中，还留出了一条生路。这像是一个丧心病狂、意图毁灭一切的危险分子吗？”

周明远转过身，目光扫过张守诚和室内其他人员：“在我看来，我们不是在面对一个破坏者，而是在与一位……有底线、有智慧、甚至带着某种‘教化’目的的‘文明导师’打交道。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诫这个时代，什么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什么是‘德需配位’的道理。他的行为，更像是在……筛选和引导。”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默整理数据的苏晚，适时地将一份刚刚生成的舆情与分析报告递到了两位负责人面前。她的声音清晰而专业：

“周所长的判断有数据支持。这是我们刚完成的社情民意与网络大数据分析。数据显示，在‘地宫事件’曝光后，虽然有一些恐慌情绪，但与之相对应的是，网络上关于‘武德’、‘侠义精神’、‘力量与责任’等关键词的主动搜索量和讨论热度，增长了惊人的420%。许多武术协会和民间文化组织，也自发开始了相关议题的讨论和规范制定。”

她调出几张图表：“沈清言的存在和他的行为，客观上起到了一种……我们称之为‘鲶鱼效应’的作用，激活了社会对某些失落传统和精神价值的重新审视与思考。这种引导，在当前环境下，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张守诚看着那份报告，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但眼神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继续观察，保持距离，非必要不干预。我们要做的，是理解他的‘规则’，而不是成为他‘规则’下的又一个挑战者。

沈清言与寰宇集团的风波，如同投入城市生活这潭湖水中的石子，涟漪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

出租车内，广播里正播放着关于此事的简讯。司机一边操控着方向盘，一边对旁边的乘客唾沫横飞地发表着高见：“要我说啊，这寰宇集团的老板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老老实实做生意不好吗？非要去寻什么武功秘籍，这下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活该！”

某个注重传统文化教育的幼儿园里，年轻的老师正拿着小小的木剑，对着排排坐的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认真教导：“小朋友们，我们要记住哦，想学武功，锻炼身体是好的，但一定要先学会做好人！要有武德！不能像故事里那些坏人一样，只知道抢宝贝，知道吗？”

“知——道——啦——”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回应。

而在那条以售卖各种文玩、工艺品着称的古董街上，精明的商贩们则敏锐地抓住了这股“热点”。一些粗制滥造、号称是“前朝古物”的“辟邪剑”、“葵花针”仿制品，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被摆在了摊位的显眼位置。

一个小贩拿着一个锦盒，里面铺着黄绸，上面郑重其事地放着一根明显是现代工艺批量生产的、闪着廉价金属光泽的绣花针，他正对着几个好奇围观的游客卖力吆喝：

“来看看喽！快来瞧瞧！正宗‘葵花宝典’配套神针！沾过仙气的！买回去镇宅辟邪，增长功力……就算不练功，拿来缝缝补补那也是神器啊！只要八十八，绝世神针带回家！”

围观者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调侃，有人还真掏出了钱包。荒诞与真实，在这个时代交织，构成了光怪陆离的浮世绘。

夜色渐深，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清言书院”的庭院笼罩在一片清辉之中。

偏院之内，琴剑先生一袭白衣，正坐在石凳上，焚香抚琴。正是那曲他根据《笑傲江湖》残谱推演而来的旋律，琴音时而高旷如云，时而幽咽如泉，似乎在诉说着曲洋与刘正风那超脱世俗、以音律相交的知己之情，又仿佛在探寻着音律与天地之力共鸣的奥秘。

沈清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月洞门下，静静地聆听着。他没有打扰，直到一曲将尽，余音袅袅，即将散入夜空之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琴剑先生，幽渺琴音，或可沟通天地，触动心神。但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些记忆，并非简单地被时光尘埃掩盖，或是被个体遗忘……”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月色，望向了无尽久远的虚空，语气变得深邃而凝重：

“而是被某种东西……或者说，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以一种我们无法感知的方式……‘吃’掉了？”

“铮——！”

琴剑先生手指猛地一颤，一个尖锐的破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之物掐断了喉咙！他霍然抬头，一向从容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甚至带着一丝骇然的神情，看向月光下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宇宙般深邃秘密的青年面孔。

夜风拂过，桃树的枝叶微微摇曳，仿佛也在因这个石破天惊的问题而战栗。

残局已定，众生百态。而新的谜团与更大的波澜，已在这月下琴音与惊世之问中，悄然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