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新脉初萌（1/2）

总闸室的晨光已经爬过银网的第三根横棱，将莲心处那颗刚裂开的青黄种仁照得透亮。种仁上的七村风物纹路还在微微晃动，赵村老槐树的虚影里，突然飘出片半黄的叶子，叶子打着旋儿落在种仁边缘的银线上，立刻化作一道极细的青线，顺着银线往吴村织梭的方向游去——那叶子的形状，与赵村老槐树下第三块青石板上的叶形刻痕完全吻合，是去年深秋被狂风刮断的那枝老枝上最后一片叶子，当时赵山还念叨着“这叶子该记进护渠志里”，没想到此刻竟以这种方式重现。

吴村织梭的“潮蓝”丝线正随着种仁的脉动轻轻震颤，丝线末端的金线已细如发丝，却异常坚韧，被青线触碰的瞬间，突然迸发出细碎的银火花。火花落在种仁的“吴”字纹上，纹里的织锦机踏板虚影猛地往下一沉，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与吴村老织匠传下来的“定机声”分毫不差——老织匠说过，踏板发出这种声音时，织出的锦缎才会“有骨有肉”。刘石正用游标卡尺测量金线的直径，听见这声响，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补了行小字：“卯时三刻，吴梭定机，金青二脉交汇，火花呈六角形，与《织机考》所载‘灵梭初动’之兆吻合。”

金线迸出的火花里，混着点淡紫色的光，那是李村兰圃新抽的杂枝断口渗出的汁液，被银网的阳气一蒸，化作了紫气。紫气飘到种仁的“李”字纹上，纹里的兰圃虚影突然清晰了许多，能看见圃角那口老井的井口——井口的青苔形状与李月娘手札里画的“引魂井”青苔图一模一样，井沿上还放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的兰苗虚影正往上拔节，每拔一节，种仁便轻轻颤一下，篮把手的弧度，与李村祠堂供桌上那只祭兰用的竹篮把手分毫不差。

“这兰苗长到第七节时，该分株了。”李清禾蹲在银网旁，指尖悬在种仁上方，不敢碰。她昨夜按李月娘手札里的法子，用兰露调了点新土，此刻新土的湿气正顺着银线往种仁的“李”字纹里渗，土粒的密度与手札里“三分腐叶、七分园土”的配比完全一致。她看见兰苗的第七节茎上，有个极小的芽点，芽点的形状像颗米粒，与手札插画里“分株吉兆”的芽点图丝毫不差，“老辈人说兰苗分株时，得用银剪子蘸晨露剪，剪口才会‘引气’，你看这芽点旁边的银线，是不是在往剪刀虚影那边靠？”

果然，种仁“李”字纹旁的兰紫色银线，正以极慢的速度往李清禾放在一旁的银剪子虚影上缠，银线的走向，与手札里画的“引气线”完全重合。银剪子的虚影是昨夜用李村老银匠打的那把“护兰剪”拓上去的，剪刃上的暗纹，与种仁上渗出的紫气融在一起，竟显出些淡淡的金光——那是王村稻穗第三粒穗粒溢出的淡金粉，被紫气裹着，正往兰苗的芽点上钻。

王禾看得清楚，那淡金粉在芽点上堆出的形状，与王村旧闸房“分水牌”上的“李”字刻度线如出一辙。他往种仁的“王”字纹上又撒了点新磨的麦粉，粉粒落下的轨迹，在纹里的水车上画出道弧线，水车立刻缓缓转了起来，车叶带起的水珠落在“王”字纹旁的小沟里，沟里的银液顺着之前冲出的七条细沟，往“李”字纹的方向流了半寸——正好是王村与李村的分水比例，一分水给李村兰圃灌溉，是光绪年那次分水定下的规矩，刻在王村老闸房的石碑上，字字清晰。

“你看这水珠的大小。”王禾指着车叶带起的水珠，水珠落在银液里，溅起的涟漪圈数都是固定的，三圈大的，两圈小的，“与石碑上刻的‘三分润苗，两分养渠’完全对得上。老闸工说，这是‘水记’，比笔墨记得准。”他往水车虚影里丢了颗新收的稻粒，稻粒顺着车叶的转动，落在“王”字纹的中心，立刻化作个小小的“丰”字，笔画与王村祠堂梁上的“丰年”匾额上的字一般无二。

孙伯推着独轮车刚到门口，车上的新麦堆就簌簌往下掉粉，粉粒落在银网上，顺着麦芒白色银线往种仁爬，在“孙”字纹旁堆出个小小的麦垛，麦垛的形状与孙村老麦仓的俯视图一模一样，连仓顶的透气窗位置都分毫不差。他弯腰捡起一粒掉在地上的麦种，种皮上的纹路在晨光里看得格外清楚，与种仁“孙”字纹里石磨虚影的磨齿纹路完全咬合——那石磨是孙村祖传的，磨齿的磨损程度记着孙村七代人的收成，磨盘边缘刻的“磨尽春秋”四个字，此刻正隐隐显现在麦垛的阴影里。

“这粉堆得再高点，就能看见‘藏粮洞’的影子了。”孙伯用粗糙的手掌拂了拂麦垛，粉粒扬起又落下，在种仁上画出道弧线，弧线末端的银线突然变粗了些，“你看，这弧线就是老辈人丈量粮洞深浅的绳印，当年为了记这个，我爹在洞壁上刻了七十一道痕呢。”他往粉堆上撒了把去年的陈麦壳，壳子落在粉里，立刻化作细小的银片，拼出孙村的村界图，图上的歪脖子树，与种仁“孙”字纹里的树影完全重合。

陈村老窑工捧着陶盏的手微微发抖，盏里的护渠酒还剩小半盏，酒液表面的涟漪与种仁裂缝的边缘纹严丝合缝。他看见种仁的“陈”字纹里，新烧的陶瓮虚影正在慢慢成形，瓮身上的花纹，是他徒弟昨夜在坯子上刻的“七莲纹”——第一朵莲的花瓣数，正好与陈村老窑的窑门砖数相同，第二朵莲的花蕊里，嵌着块小小的银片，是从莲心小包裂开时掉出来的，银片上的纹路，与陈村窑神庙里那块“镇窑石”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瓮要成了。”老窑工往盏里滴了滴窑里的窑汗（窑壁渗出的液体凝结成的结晶），窑汗落在酒里，立刻化作朵小小的银莲，浮到种仁的“陈”字纹上，正好嵌进陶瓮虚影的第三朵莲心里，“老辈人说，窑汗入酒，银莲嵌瓮，烧出来的瓮能‘纳气’，你看这瓮口的弧度，与种仁上渗出的紫气圈完全贴合，是在‘纳’李村的兰气呢。”

赵山往灶膛添了块松脂柴，烟气缭绕中，他瞥见银网边缘的浅色银须突然集体绷紧，像拉满的弓弦。他往酒勺虚影里倒了点新酿的护渠酒，酒液刚触到勺底，种仁便轻轻颤了颤，“赵”字纹里的老槐树虚影突然落下片叶子，叶子飘到种仁边缘的银线上，化作的青线已经游到吴村织梭旁，与金线交织在一起，缠出个小小的结——结的打法，与赵村老槐树上系的“护渠结”一模一样，是用七根不同颜色的线缠的，青、黄、兰、紫、金、白、褐，分别对应七村的代表色。

“这结叫‘七子连’。”赵山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教他打这个结时说的话，“七村像七根线，缠成结才结实，才不容易散。”青线与金线缠出的结上，正慢慢浮现出其他五种颜色的线影，褐线是陈村的陶土色，白线是孙村的麦色，黄线是王村的稻色，兰线是李村的兰色，紫线是吴村的织锦色，七种颜色在结上流转，与种仁上的七村纹路呼应着，像幅活的七村和睦图。

影坐在木凳上，翻开账册，笔尖蘸了点银网渗出的银液，在“新脉初萌”四个字旁，开始细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