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星霜凝茧衣,土语酿诺音(1/2)

(一)

寅时的矿洞,烛火在引路灯里轻轻摇曳,将七村土培育出的绿芽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一群颤动的小翅膀。林羽坐在守诺石旁,指尖抚过墨茧外壳——昨夜新结的霜纹已经凝成细小的星芒,顺着裂缝往里渗,在茧内映出细碎的光,仿佛墨蝶正在用星光编织最后的羽翼。

“你听。”影突然压低声音,将听声石贴在耳边,石面传来的震动比昨日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茧内轻轻叩击,节奏与矿洞外的晨露滴落声完全同步,“是墨蝶在数时间呢。”

林羽凑近墨茧,果然听见那“笃、笃”的轻响,每七声停顿一次,正好与引星网的七个节点对应。他想起李奶奶手札里的话:“破茧前的叩击,是墨蝶在与土地对表,等晨露落满第七片槐叶,便是时辰。”抬头望向天窗,晨雾正从缝隙里漫进来,在守诺石上凝结成珠,第一颗露珠顺着石面滑落,滴在七村土的绿芽上,溅起细小的银花。

周伯背着竹篓走进来,篓里装着七支竹笛,笛身上刻着不同的村落图腾:李兰村的墨兰缠枝、赵建国村的凿子纹、林羽村的槐树年轮……“这是‘唤蝶笛’,”他将竹笛按星轨摆在引星网下,笛孔里飘出淡淡的竹香,“李丫头年轻时削的,说墨蝶破茧时,得用七村的调子唤它,它才认得清回家的路。”

林羽拿起刻着槐树纹的竹笛,笛尾缠着根红丝,与藏音瓮上的红布同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笛声清越,竟与守诺石上露珠滴落的节奏重合,墨茧里的叩击声立刻变快,像在回应。影举着矿灯照向岩壁,那些绿芽的影子突然舒展,叶片边缘的星纹与笛音共振,在岩壁上拼出半阙《守诺谣》的乐谱。

(二)

卯时,第一缕晨光穿透天窗,落在墨茧上,霜纹里的星芒突然炸开,在茧壳表面织出一张细密的光网。林羽发现光网的节点处,嵌着七颗极小的土粒——是七村土各取了一点,昨夜被墨茧自动吸附上去的。

“土脉在给它镶最后一块拼图。”周伯用指尖蘸起一点矿洞深处的泉水,滴在光网中央,水珠立刻化作银线,将七颗土粒串成北斗的形状,“李丫头说,墨蝶的翅膀得沾着所有家的土,才能飞得稳。”

影蹲在引星石旁,忽然指着自己村的那块石头惊呼:“长出来了!”只见石缝里钻出根极细的银线,正往墨茧的方向延伸,线端裹着点金粉,与墨茧光网的颜色完全一致。他伸手想碰,被周伯拦住:“这是星精丝,碰了会断。七块引星石的丝都要接到墨茧上,少一根,墨蝶就认不全路。”

林羽看着那根银线缓慢爬行,忽然注意到丝上沾着些微小的颗粒——是藏味罐里的槐花粉。原来那些被小心封存的气味,早已顺着土脉渗进了引星石,此刻正借着星精丝,往墨茧里钻。他想起小雅画的图,图中墨蝶翅膀上的光斑,此刻正在茧内慢慢成形,每一点光都对应着一种记忆里的气味。

守诺石上的露珠已经积了七颗,第七颗滴落时,墨茧的叩击声突然变急,光网剧烈闪烁,像在催促。林羽将刻着槐树纹的竹笛递给影,自己拿起赵建国村的凿子纹竹笛,周伯则取了李兰村的墨兰笛——按照李奶奶手札的嘱咐,七支竹笛需由七个守诺者后代分执,少一人都不成调。

(三)

辰时的阳光漫过矿洞,将引星网的影子投在墨茧上,与光网重叠成复杂的图案。林羽数着绿芽的叶片,第七片槐叶上已经积了三滴晨露,他深吸一口气,与影对视一眼,举起了竹笛。

“起调要缓,像初春的风扫过麦田。”周伯的声音带着颤,他将墨兰笛横在唇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笛音起时,矿洞外的老槐树突然沙沙作响,仿佛有看不见的气流顺着窗缝涌进来,托起引星网上的归乡铃,铃铛发出的清响正好填在笛音的间隙里。

林羽的凿子纹笛音紧随其后,刚劲短促,像石匠敲打岩石的节奏。影的槐树笛音则带着柔和的颤音,混着守诺石上露珠滴落的脆响,七支竹笛的调子渐渐合在一起,在矿洞内形成环形的声波,岩壁上绿芽的影子随着声波起伏,像在伴舞。

墨茧内的叩击声突然停了,光网的亮度骤增,将七支竹笛的影子映在茧壳上,化作七个村落的轮廓。林羽看见自己村的轮廓里,浮现出爷爷坐在槐树下编竹筐的样子,影的笛音突然抖了一下——他那边的轮廓里,赵爷爷正在给凿子淬火,火星溅在画面上,竟在茧壳上烧出个极小的红点。

“别停!”周伯的笛音陡然拔高,墨兰的调子像藤蔓般缠上其他笛音,“李丫头说,这时要是断了调,墨蝶会把记忆混在一起!”林羽赶紧稳住指节,凿子纹的笛音重新变得沉稳,茧壳上的红点慢慢淡去,化作颗小小的星芒。

(四)

巳时,笛音暂歇,矿洞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林羽发现墨茧的裂缝边缘,竟长出了细小的根须,正往七村土的绿芽里钻——墨蝶在借土脉的力量撕开茧壳。那些根须上沾着星精丝,将引星石里的记忆一点点拉进茧内,守诺石上的露珠顺着根须往上爬,在裂缝处凝成小小的彩虹。

“该给墨蝶备‘路引’了。”周伯从竹篓里取出七张泛黄的纸,纸上是李奶奶用七村土调墨画的地图,每个村落的路口都标着个小小的“诺”字,“这纸里混了槐树皮纤维,泡在水里会显出隐藏的路径,万一墨蝶迷了路,把纸泡在溪水里就行。”

影小心翼翼地将地图折成纸船,放进七个陶碗里——就是昨日盛槐根泉的碗,此刻碗底的蜜渍已经凝成花纹,与地图上的“诺”字完全重合。林羽往每个碗里滴了滴引星石渗出的汁液,纸船立刻浮起来,在水面上轻轻打转,船尾拖出的银线与墨茧的光网连在了一起。

岩壁上的绿芽突然剧烈晃动,叶片背面的星纹全部亮起,在矿洞顶部拼出幅完整的星图,比引星网的星轨更精细。林羽认出图上多了条从未见过的暗线,从矿洞一直延伸到七村之外的无名山谷,线旁标着行小字:“旧诺未尽处,新程始发时。”

“是李奶奶留的新路标。”周伯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说墨蝶不光要带记忆回家,还得去看看那些没走完的路。”影突然指着星图的角落,那里画着只极小的墨蝶,翅膀上沾着个小小的“羽”字——正是林羽胸口玉佩上的刻痕。

(五)

午时的阳光正悬在天窗中央,墨茧的裂缝突然“咔”地一声裂宽半寸,露出的翅尖上,星纹已经完全成形,像缀满了碎钻。林羽看见翅尖沾着点熟悉的土黄色——是林村老槐树下的黏土,去年他埋玉佩时不小心蹭在上面的,没想到墨蝶竟把这点土也织进了翅膀。

“藏音瓮有动静!”影跑过去时,音盘正在自动旋转,七根音叉同时震颤,发出的《守诺谣》比昨日清晰百倍,甚至能听见李奶奶年轻时的和声。瓮口飘出七缕青烟,在空中凝成七个模糊的人影,正是七位守诺者的轮廓,他们的手搭在一起,形成个圆形的光门,正对着墨茧。

林羽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守诺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串脚印,前一个踩着后一个的影子。”此刻看着那些重叠的人影,突然明白李奶奶为何执着于收集七村的细节——墨蝶要带的从来不是孤立的故事,而是一串环环相扣的记忆链条,少一环,都不成完整的“诺”。

周伯将七支竹笛重新分好,这次笛孔里多了片对应的树叶:李兰村的墨兰叶、赵建国村的凿子木片、林羽村的槐树叶……“最后一遍调子,要带着叶香吹。”他深吸一口气,将墨兰叶塞进笛孔,“李丫头说,墨蝶认路,靠的不光是声音,还有叶子在风里的颤法。”

林羽将槐树叶按进笛孔,叶片的脉络与笛身的年轮纹正好吻合,仿佛这片叶子天生就该长在这里。他试着吹了个音,槐叶在气流里轻轻颤动,发出的调子比刚才多了层沙沙的尾音,像老槐树在低声附和。墨茧里的叩击声立刻变得欢快,光网的亮度又高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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