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崩溃的堤防与无声的陪伴（2/2）

她将结界的频率调整到最平和、最稳定状态，如同静谧的月光，只是默默地存在着，守护着这片方寸之地的悲伤。她自己则如同化作了暗房里的一个影子，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生怕一丝一毫的打扰，都会加剧他的痛苦。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寂静和压抑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暗房里只有凌异压抑的喘息声和呜咽声，以及玲灵维持结界时精神高度集中而产生的、几不可闻的能量微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凌异的颤抖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那剧烈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呜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深长的抽气。他依旧保持着额头抵着桌面的姿势，但紧绷的背脊稍微放松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他用一种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吐出三个字：

“……我没事。”

这句话虚弱不堪，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一种在巨大创伤后，强迫自己重新拼凑理智和意志的本能反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泪痕——极致的痛苦有时是流不出眼泪的。但他的整张脸如同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苍白，僵硬，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两口刚刚喷发过、此刻正在急速冷却凝固的火山口，里面蕴藏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幽暗火焰和骇人的风暴。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照片上。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凝视，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审视。他伸出手，指尖划过照片上那几个模糊的防护服人影，划过那道扭曲的“蚀影”痕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这件事，没完。”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死不休的决绝。悲伤没有被消除，而是被强行压缩、淬炼，化作了最坚硬的燃料；愤怒没有被宣泄，而是被凝聚、提纯，铸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导师之仇，不共戴天！这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夺回被践踏的真相，为了告慰恩师在天之灵，也是为了……重塑自己被彻底粉碎的过去。

玲灵看着他仿佛脱胎换骨般的眼神，知道那个熟悉的凌异回来了，但内核已经完全不同。之前的冷漠是一种保护色，而此刻的冰冷，则是从地狱归来的战士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无法劝阻，也从未想过劝阻。她深吸一口气，迎着他那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目光，用同样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

“我帮你。”

没有疑问，没有犹豫，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承诺，而是基于共同经历生死、彼此确认信任后，自然而然的立场选择。风雨同舟的契约，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直面了最残酷的伤痛和真相，而变得更加牢不可破，深入骨髓。

暗房内，悲怆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但一种新的、更加冷硬和决绝的力量，已经开始滋生。往昔的阴影已被撕开，接下来的路，注定要用鲜血和意志去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