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信任之重(2/2)

他坐回椅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做出了最终的部署,也是最终的托付:“我的意见,以你为核心,杨浩为副,从你团和集团军范围内,挑选最精干、最可靠、心理素质最过硬的官兵,组成这个特别小组。 人数要精,素质要尖。你们代表的是陆军的老大哥,配合海军兄弟完成这次跨军种联合行动。怎么样?”

他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但这一次,背景是汹涌的南海暗流,对手是凶悍的雇佣兵,目标是危险的特殊材料。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关乎国家利益、战友安危、甚至自身与团队极限的终极考验。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地图上的那个点,仿佛透过纸张,散发出无形的压力和召唤。

渔船上同胞的处境、材料的珍贵与危险、雇佣兵的獠牙、跨军种协同的复杂……所有信息在脑海中激烈碰撞、整合。

下一秒,所有的杂念被压入心底,只剩下军人最纯粹的本能和责任。

我猛地站直身体,脚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挺起的胸膛仿佛能抵御一切风暴。目光直视着父亲兼首长深邃的眼睛,我用尽全力,让声音沉稳、清晰、充满不容置疑的坚定,在这间承载着无数军事秘密与家庭温情的书房里,一字一句地回应:“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陆军‘猎刃’小组,随时准备出动!”

“猎刃”,是我脑中瞬间闪过的代号,快、准、狠,直指要害。

老顾没有立刻说话,他久久地注视着我,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评估,最终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却又让人脊梁挺得更直的信任。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我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一拍,胜过千言万语。

“详细任务简报、情报资料、专家对接流程,明天会以最高密级形式送达你团部。”他收回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蕴含着最后的力量,“顾小飞,把你当年在侦察连的那股子虎气拿出来,更要把你当团长这两年的沉稳加上去。把你的人,一个不少,给我带回来。东西,完好无损,给我拿回来。”

“是!” 我再次立正敬礼。

任务,在这一刻,才真正压上了肩头。

走出书房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老顾低沉的声音,像是自语,又像是最终的叮嘱:“……注意安全。”

家的温暖被关在书房门外,前方,是南海汹涌的暗夜和即将到来的刀锋之舞。

生日惊喜的彩带与蛋糕,似乎瞬间遥远。但我知道,只有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归来,那份精心准备的惊喜,才对父亲、对全家,具有真正的、圆满的意义。

风暴,已至。而我,必须成为搏击风浪的那把“猎刃”。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和杨浩的车便驶向了军部。

一路无话,车内的气氛却并不沉寂。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我的脑海里却在反复推演、构思。

老顾昨夜交代的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意识里,南海的风浪、伪装成渔船的运输载体、凶悍的雇佣兵、危险的特殊材料、与海军特种部队的协同……这些要素交织成一幅复杂而高危的行动图谱。

我默默思考着人员的遴选标准:忠诚可靠是第一位的,心理素质必须过硬,既要有一击致命的锋锐,又要有处理高危物品的极致谨慎。

杨浩的战术策划能力、我的现场决断和与海军沟通的协调能力,必须形成互补。任务的成功,不仅在于“夺回”,更在于“安全”,在于每一个环节的零失误。

到了军部,会议在戒备森严的小会议室进行。除了军长、几位关键首长,还有两位身穿便装、气质冷峻的技术专家列席。气氛比预想的还要凝重。

军长的开场白直接得没有半点修饰:“顾小飞,杨浩,任务简报你们应该已经心中有数。今天叫你们来,就强调一点:这次行动,没有‘尝试’,只有‘成功’。 人,必须安全带回;东西,必须完好无损地拿回来。这是死命令。”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脸上,语气加重:“这不仅是一次军事行动,更是一次政治和外交层面的坚决回应。主动权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战区顾司令亲自关注,亲自下达的命令。你们,”他顿了顿,“代表的是集团军的刀尖,更是顾司令的信任。别给老子丢脸,更别辜负这份信任!”

“是!坚决完成任务!”我和杨浩同时起立,声音铿锵。

我能感觉到身旁杨浩身体瞬间的紧绷,余光瞥见他极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惊讶,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属于优秀军人的挑战欲。他随即恢复了那副惯常的、略显粗粝却绝对专注的神情。

会议接下来的时间,是密集的情报对接、技术要点讲解、以及与海军方面初步拟定的协同框架。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死,关乎成败。我和杨浩的笔记本上记得密密麻麻,大脑高速运转,消化着这汹涌而来的信息。

回程时,天色已近正午。车里依旧只有我们两人,引擎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稍稍松弛,但心头的压力却更加实质化。

沉默了许久,开车的杨浩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这次任务……分量不轻啊。”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爸……首长他,怎么就……舍得让你去?”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任务危险系数极高,对手是亡命之徒,目标物自带风险,又是跨军种在陌生海域行动,变数极大。从私人角度,作为父亲,似乎应该将儿子稍稍往后排一排。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浅浅的、了然的笑容。

“浩哥,”我叫了他的昵称,语气平静,“越是这样的任务,才更应该是我这个儿子去。”

杨浩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发出了一个短促的、代表疑问的“嗯?”音。

我转过头,目光似乎能穿透车顶,望向家的方向,也望向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说道:“因为他足够了解我。”

杨浩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紧,等待我的下文。

“他了解我的能力极限在哪里,知道我能承受多大的压力,能处理多复杂的局面。他更了解我的性格,”我继续说,声音很稳,“我不是那种会被危险吓倒的人,相反,真正的挑战会让我更清醒、更专注。他把任务交给我,不是出于私心让我避险,更不是狠心推我入险境。而是因为他确信,我是目前他能调动的、最适合、也最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人选之一。 这是他的信任,是抛开父子关系,作为首长对一名军官的信任。”

我停顿了一下,想起昨夜书房里父亲那沉重的一拍:“况且,正因为他是我爸,他才更必须派我去。如果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敢上、不能上,他凭什么要求其他官兵的子弟去冲锋陷阵?这个道理,他懂,我也懂。”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杨浩沉默地开着车,半晌,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疑虑和感慨都吐了出来,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却又无比可靠的咧嘴笑:“懂了。老子英雄儿好汉,是这意思吧?行,团长,哦不,这次该叫组长了!你指哪儿,我打哪儿!咱们这把‘猎刃’,非把那帮龟孙子的如意算盘砸个稀巴烂,把咱们的人和宝贝,囫囵个儿带回来!”

“没错。”我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车向着团部疾驰。家的温暖、生日的期盼,暂时被收纳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此刻,我们的全部身心,都已经进入了那个代号“猎刃”的行动节奏。

父亲的信任,军长的重托,战友的性命,国家的利益,都系于此次行动。没有退路,唯有向前,直至任务达成。

风暴将至,利刃已淬火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