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觉醒者（1/2）

纯白。

凯莉曾以为这无处不在的、 sterile 到令人窒息的纯白，会是永恒的牢笼底色。但现在，这片纯白被刺目的猩红溅污了。

血，来自那名被她徒手拧断脖子的穹顶卫兵。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喷溅在她同样纯白的“适应者”制服上，迅速晕开，如同雪地上绽开的恶之花。卫兵瘫软在地，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难以置信，他至死也不明白，这个编号734、刚刚通过初步适应的“神选者”，为何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和……杀意。

凯莉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的双手，陌生感与一种扭曲的解脱感交织在一起。这双手，不久前还在医疗官的指导下，温顺地接受着各项检查，此刻却轻易地夺走了一条生命。指尖传来卫兵颈部骨骼碎裂时那细微却清晰的触感，冰冷而真实，与她脑海中沸腾的热血形成鲜明对比。

是自卫。

是必然。是积压已久的、对谎言与剥夺的反抗。

几分钟前，这名卫兵例行公事地前来带她去进行所谓的“忠诚准则初步评估”。一切似乎都与往常一样，卫兵的脸上是程式化的冷漠，走廊的灯光是恒定的惨白。但在走廊拐角处，当卫兵背对着一个全息显示屏，屏幕上恰好闪过一段关于旧时代家庭团聚的、不知从哪个废弃数据库调取出来的公益广告影像时——画面里，一个金发小男孩扑进母亲怀里，发出咯咯的、无比清脆的笑声——凯莉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击中！

不是幻觉。不是噪音。

那笑声，如同钥匙，猛地撬开了她记忆深处某扇被强行焊死的铁门。阳光的温度，青草的气息，弟弟柔软的金发蹭在脸颊的痒意……这些被官方记录定义为“植入记忆副作用”的碎片，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随之而来的，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柠檬清洁剂和机油的气味，那是父亲工作服上的味道，一个满脸油污、眼神却永远充满关切的中年男人模糊的面容变得越来越具体……最后，是那个刻骨铭心的雨夜，冰冷的雨水浸透衣物的寒意，紧握着她手的、母亲那粗糙而温暖的手掌传递来的最后力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带来的耳鸣，将她狠狠推开时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道，还有母亲回头时，眼中那复杂到极致的、糅合了绝望、无尽不舍与钢铁般决绝的催促——

“快跑，凯莉！活下去！”

这声音穿透了时间的壁垒，在她灵魂深处轰然回响！

这不是副作用！这不是异常放电！这是她的记忆！是她被“神选1.0”强行覆盖、试图抹去的，属于“凯莉”这个人的，真实的、带着血肉和情感的过去！

那个金发男孩，是她会用零花钱给他买糖、会在他做噩梦时抱着他入睡的弟弟！那个满脸油污的男人，是总爱用粗糙的手掌揉乱她头发、教会她拧第一个螺丝的父亲！那个在雨夜中推开她、用自己的生命为她换取一线生机的女人，是她世界上最爱的母亲！他们不是官方记录里死于早期灾难的、几个冰冷而模糊的名字，他们是活生生的、她所爱着的、也曾用尽全力深爱着她的人！

而拜耳……梵恩……他们不仅篡改了她的记忆，试图将她变成没有过去、只知道效忠的武器，他们甚至可能就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元凶！那个雨夜，那些追捕他们的、带着拜耳特有频率的能量光束，那冷酷的、如同巨眼般的探照灯……一切都指向了拜耳穹顶的早期肃清行动！他们夺走了她的家人，还要夺走她关于家人的记忆，让她变成仇人的傀儡！

巨大的冲击和滔天的愤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瞬间冲垮了她勉强维持的、顺从的表象。当那名卫兵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她身体的微微颤抖，眼神中无法掩饰的剧烈波动——眼神变得警惕，手按向腰间的电击棍时，凯莉动了。没有思考，只有本能，被怒火和觉醒驱动的本能。

“神选1.0”赋予她的强化体能和神经反应速度，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却不再服务于拜耳的意志。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带起一阵微风，卫兵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如铁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紧接着是颈椎碎裂的、令人牙酸的脆响，然后，意识便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杀戮，如此轻易。力量，如此真实。但这力量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复仇的冰冷快意和打破枷锁的战栗。

但这力量，不再属于拜耳，不再服务于那个虚构的“新人类”荣耀。这力量，属于那个在雨夜中失去一切、被迫遗忘过去、如今终于苏醒的——凯莉！

她迅速压下翻涌的、几乎要让她呕吐的复杂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警报随时会响，她必须立刻行动。她蹲下身，快速而沉默地剥下卫兵身上相对结实的作战服和战术背心，换下自己沾血的白袍，那白袍如同蜕下的蛇皮，代表着过去的束缚。她取下卫兵的能量手枪、几个备用能量弹匣、一把闪着寒光的合金匕首，以及一个多功能战术目镜和一个小型应急医疗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迅速，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当她将战术目镜戴上，调整好焦距，世界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冰冷时，走廊尽头传来了急促的、密集的脚步声和尖锐得刺破耳膜的电子警报声！

“b7区发生暴力事件！适应者编号734失控！重复，编号734失控！格杀勿论！”

来了！追猎开始了！

凯莉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受惊的母豹，猛地冲向与脚步声来源相反的通道。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回忆着这些天暗中观察记下的穹顶内部结构图、巡逻路线、通风管道布局。她不能走主通道，那里必然已被封锁，那是通往死亡的单行道。

她撞开一扇标有“设备维护，禁止入内”的金属门，闪身进入一条布满各种粗细管道、光线昏暗、充满机油和金属尘埃气味的维护通道。她沿着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狂奔，冰冷的金属管道偶尔擦过她的手臂，身后的追兵声音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