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扭曲的信仰(2/2)
此刻,这群人正围绕着平台,如同某种邪教仪式般匍匐、跪拜、嘶声吟唱。嘶哑、高亢且走调的声浪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带有精神污染性的物理音波,疯狂地赞美着“神选之雨”的恩赐,歌颂着“梵恩神皇”的伟力,呼喊着“净化世界”、“拥抱纯净”、“剥离污秽肉身”等极端口号。这声音形成的力场,甚至连远离广场边缘的利剑小队成员都感到一阵强烈的心烦意乱,胃部不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膜和大脑皮层上爬行。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挑战人类伦理底线的一幕,正在平台边缘赤裸裸地上演。几个被粗糙绳索捆绑着、拼命挣扎的未注射者被几个身体变异尤其明显、力量巨大的注射者死死地强按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穿着用破烂肮脏的白布勉强拼凑成“神官”袍子、眼神狂乱迷失的注射者,手里高高举着一支不知从何处得来、在昏暗中闪烁着诱人而致命银光的“神选1.0”药剂,正对着那些绝望的“祭品”和他脚下狂热的信众,声嘶力竭地布道,声音因激动而破音:“……看吧!这些冥顽不灵的迷途羔羊!他们这身肮脏的、充满缺陷与病痛的肉体,就是阻碍灵魂飞升的原罪!接受神恩!让这神圣的银雨涤荡你们的污秽,让你们的灵魂在纯净的晶体中获得永恒的自由,飞升融入梵恩神皇那光辉永恒的神国!”
“他们在系统性地进行强迫注射……这已经不是生存选择,而是……而是某种邪恶的、披着科技外衣的宗教献祭仪式!”林薇的声音带着生理性的强烈厌恶和一名科学家信念被践踏的震惊与愤怒,“拜耳不仅是在篡改记忆,他们还在有计划地制造和利用这种集体无意识的疯狂!这是对科学精神、对人伦底线最彻底、最无耻的践踏!”她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恒温箱的冰冷似乎都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怒火。
“妈的!一群被洗脑的、可怜又可恨的傀儡!疯子!”阿杰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怒火与复仇的渴望几乎要凝成实质喷涌而出,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中那挺象征着仇恨的破机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神官”,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他连同那邪恶的药剂一起打成碎片。
陈风看着这超越了他最坏想象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紧。他脑海中那些属于其他注射者的、被篡改或强加的记忆碎片,仿佛受到了这庞大而狂热的集体意识的强烈共振与牵引,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清晰度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一些关于“皈依瞬间的极致狂喜”、“摆脱沉重肉体束缚后前所未有的轻盈感”的虚假而甜美的记忆片段,如同带着倒钩的毒藤,疯狂地试图覆盖、抹除他内心深处关于叶晚晴在晶体化中痛苦死去的、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两种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情感在他的意识深处激烈地厮杀、碰撞,几乎要将他的灵魂也撕裂成两半。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些被迫注射者眼中流露出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与绝望,同时也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周围狂热信徒脑海中那些被精心植入、如同毒液般流淌的、关于“无上幸福感”和“神圣使命感”的喧嚣噪音。
“呃啊……闭嘴……都给我闭嘴……”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试图用尖锐的肉体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撑爆他头颅的精神混乱与噪音污染,“他们的‘声音’……太吵了……像……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扎我的脑子……在烧我的神经……!”
罗战脸色铁青,目光如最锐利的鹰隼般,冷静而迅速地扫过整个广场的每一个细节——信徒的分布、平台的结构、可能的狙击点、以及广场周围那些如同巨兽阴影般的破损建筑。穿过这片广场,无疑是前往南方最快捷、最直接的路径。但是,苏小小那带着极度恐惧的预警、阿杰那几乎处于失控边缘的复仇情绪、陈风那明显因环境刺激而急剧恶化的精神状态,以及眼前这明显不符合常理的、过于“整齐”的疯狂……所有的线索都冰冷而确凿地指向同一个结论——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利用人性弱点、利用扭曲信仰构筑的、请君入瓮的死亡舞台!那些狂热的、可悲的信徒,就是最廉价的、用来消耗他们弹药、精力和时间,甚至引发他们内部矛盾的炮灰!而真正的、致命的威胁——那支如同幽灵般的“猎犬”小队,必然如同毒蛇般隐藏在附近某个最佳的阴影之中,等待着他们陷入这片混乱的泥潭,然后才会发出那致命的一击。
“我们绕路!”罗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阿杰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也让所有心存侥幸或愤懑的队员心头一凛。他毫不犹豫地指向广场侧面那片更加阴暗、建筑如同史前巨兽腐朽骸骨般林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旧工业区,“从那边穿过去!保持绝对安静,丢弃一切非必要物品,行动要快!我们耗不起任何一秒钟!”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时间再去争论或悲伤,队伍如同训练有素的幽灵,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后撤离,迅速而有序地融入了身后更加浓重的阴影之中,如同潮水退入漆黑的礁石缝隙。在转身离开前,陈风忍不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要将这人间地狱的景象刻入灵魂。他清晰地看到,那个疯狂的“神官”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慈悲”表情,将手中那支冰冷的、闪烁着不祥银光的药剂,狠狠地扎进了一个仍在徒劳挣扎的年轻女人的脖颈。女人的身体瞬间像被高压电流穿过般剧烈地抽搐、绷直,喉咙里发出被扼住的、嗬嗬的怪异声响,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光芒,迅速被一片茫然、空洞和某种被强行注入的、诡异的平静所取代。而周围那些狂热的信徒,则如同看到了神迹降临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与狂喜的欢呼声,仿佛那不是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是一个灵魂的“得救”。
那被精心培育和引导的扭曲信仰,如同一种高效传播的精神瘟疫,在这片物理和心灵的双重废墟上疯狂滋生、变异。它比任何可见的能量武器或变异生物都更具破坏力和腐蚀性,因为它精准地攻击并瓦解了人类文明在末日中赖以延续的最后堡垒——独立的思想与不屈的人性。
他们虽然暂时避开了这个摆在明处的、散发着腐臭甜腻气息的陷阱,但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深知,前路那片沉默伫立、如同巨大墓碑群的工业废墟深处,等待着他们的,必然是更加未知、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黑暗。身后,“猎犬”那冰冷而贪婪的鼻息,仿佛已经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若有若无地喷吐在每个人的后颈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而他们此刻所能做的,只有压下所有的恐惧、悲伤与疑虑,继续向前,在这片理性与信仰一同崩塌陷落的末日焦土上,艰难地、执着地向着南方那一线微弱得几乎随时可能熄灭的、名为“希望”的星光,踯躅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