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国运12(1/2)

第十二章 砺锋·新政破冰

紫宸殿的蓝图并非空谈。但将宏图化为现实的第一步,往往最为艰难。

回宫次日,赵胤并未举行大朝会,而是在东宫书房召见了核心重臣:左相严崇古、新任户部尚书林文渊(原户部侍郎,以精于算计、为人刚直着称)、工部尚书郑渠(老成持重,善实务),以及天工院实际主持工作的副院长墨桓(那位在铁岩关表现突出的老符纹师)。镇国公李桓称病未至,但其长子、刚刚擢升为羽林卫中郎将的李敢,奉父命作为代表列席。

书房内气氛凝重。窗外春光明媚,室内却仿佛仍残留着南疆的硝烟与北境的寒气。

“新政之要,首在‘功勋’。”赵胤开门见山,将一份连夜拟定的《国运功勋条例草案》推向案前,“林尚书,你是户部老人,掌钱粮度支,先说说,以此草案为基,推行全国,最难在何处?”

林文渊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算盘珠子。他双手接过草案,快速翻阅,眉头越皱越紧。草案条理清晰,将“功勋”获取途径细分为军功、政绩、匠艺、农桑、教化、捐输等十二大类,每类又分若干细目,对应不同功勋点数。功勋可兑换之物,从“国运洗礼”次数、特殊法器图纸、子女入学资格,到减免赋税、授予虚衔,琳琅满目。

“殿下,”林文渊放下草案,声音干涩,“草案构想精妙,若真能推行,确可激励人心。然最难者有三。”

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核定之难。农人垦荒十亩,与匠人打造一把良弓,与兵士阵斩一敌,其‘功’如何折算为统一的‘勋’?各地官吏能力参差,人情错综,若核定不公,必生怨怼,新政未行而先失民心。”

第二根手指:“其二,兑现之难。功勋所兑之物,‘国运洗礼’需节点与能量,‘法器图纸’需匠人与材料,‘入学资格’需校舍与师资。如今节点仅铁岩关初步建成,天工院匠师不足百人,讲武堂尚在图纸之上。若百姓挣了功勋却无处兑现,或需苦等数年,则信用立崩。”

第三根手指:“其三,钱粮之难。即便不论兑现,单是组建‘考功司’、派遣核定官吏、印制功勋凭证、建设兑换场所,便需海量银钱。去岁北方旱灾,国库已拨空常平仓,南方善后仍需巨资。臣今晨查核,国库现存银不足八十万两,仅够维持朝廷三个月用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每一个问题都尖锐如刀,直指要害。严崇古捋须沉吟,郑渠低头不语,墨桓则盯着草案上的“匠艺”条目,眼中既有热切也有忧虑。

赵胤静静听完,目光转向李敢:“李将军,军中对此草案,可能接受?”

李敢起身抱拳,他继承其父的刚毅面容,但眼神更加明亮,少了些暮气:“回殿下,末将连夜请教父帅及几位叔伯。老将军们担忧有三:一怕军功被文事匠艺所分,削弱将士锐气;二怕功勋核定权归于文吏,军中袍泽之情、战场临机之功难以衡量;三怕……”他顿了顿,“怕‘国运洗礼’之说终究虚无,寒了将士热血之心。”

都是大实话。没有虚伪的奉承,只有切实的顾虑。这反而让赵胤微微点头。怕,才说明在意;有顾虑,才能对症下药。

“诸卿所虑,皆在情理。”赵胤缓缓道,“新政非儿戏,孤亦知步步荆棘。然正因为难,才须做。因循旧法,唯有坐以待毙。”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疆域图前,手指划过:“林尚书所言三难,其核心,在于‘信’与‘序’。百姓不信功勋能兑现实惠,官吏无序可循核定标准,朝廷无财支撑体系运转。”

“故,新政推行,当分三步,由点及面,以实立信。”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第一步,试点先行。不急于全国铺开。选定三处试点:京畿地区、北境寒骨关、南疆铁岩关。京畿富庶,便于调配资源;寒骨关直面北患,军功最重;铁岩关新定,人心思安,且已有基础。在此三地,试行《功勋条例》简化版。”

“第二步,资源聚焦。”他看向墨桓,“天工院所有人力物力,优先保障三处试点所需。铁岩关节点进一步完善,寒骨关立即开始勘测筹建初级节点,京畿以皇宫为核心,扩建现有基础。讲武堂第一期,就在东宫侧殿开办,孤亲自遴选教官,名额优先给予三试点有功将士子弟及忠诚官吏子弟。所需银钱——”

他看向林文渊:“孤之内库,尚存孝仁皇后遗资及历年赏赐,折银约五十万两,全部拨入户部,专项用于试点建设。另,发行‘国运兴邦’特制债券,以未来试点区域增加之税赋为担保,向民间商贾、世家募资。严相,此事需您联络清誉卓着之老臣牵头,以安人心。”

严崇古精神一振:“老臣责无旁贷!”

“第三步,”赵胤声音转冷,“立威树信。草案之中,需增补《渎职贪墨惩处细则》。试点期间,凡核定功勋不公、克扣兑换物资、倒卖功勋名额者,无论官居何位,背景如何,一律从严从重,以儆效尤。此事,由都察院与新建的‘考功司’共同监督,孤赋予他们直奏之权。”

他最后看向李敢:“至于军中疑虑……口说无凭。墨院长。”

墨桓连忙起身。

“天工院库存中,尚有此前试制的‘强身散’、‘明心符’若干。寒骨关今春苦寒,将士多有冻疮、风湿之疾。李将军,你可挑选一百名有功或有旧伤之寒骨关将士,由天工院派遣医师,携药物符箓前往,以‘国运医术’之名,试行救治。同时,讲武堂第一期,予寒骨关十个名额,可选送年轻锐士入学。另,告知李老将军,寒骨关节点建设,需军中大力配合,凡参与劳役、提供向导、护卫匠师之将士,皆按草案中‘辅助建设’条款,记录功勋,待节点建成,优先兑换首次‘国运洗礼’。”

李敢眼睛一亮。药物救治是雪中送炭,入学名额是未来希望,而参与建设立刻计功,则是看得见的实惠。虽未完全打消疑虑,但已是实实在在的诚意与开端。他深深一躬:“末将代北境将士,谢殿下体恤!定将殿下之意,详尽禀报父帅!”

一场会议,确定了新政破冰的路径。没有空泛的争论,只有具体的难题与更具体的解决方案。当众人告退时,虽然步履依旧沉重,但眼中已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微光。

然而,真正的阻力,往往不在庙堂的争论,而在人心深处的惯性与利益的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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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点诏令颁布第十日,京畿试点便遇到了第一道坎。

问题出在“捐输计功”条款。草案规定,民间捐献钱粮、物资、土地用于国运建设,可按值折算功勋。本意是调动民间资源,缓解朝廷压力。诏令一下,京畿富户反应不一。有嗅觉敏锐的商贾试探性地捐了些陈粮旧布,换了些功勋凭证,观望后续。但更多世家大户,尤其是那些拥有大量田产、以地租为根基的旧勋贵,却按兵不动,甚至暗中串联。

这日午后,赵胤正在批阅试点三日来的首次简报,侍卫长周闯疾步而入,低声道:“殿下,顺天府尹冯大人紧急求见,面色惶急。”

“宣。”

顺天府尹冯致和,一个圆脸微胖、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中年官员,此刻却满头大汗,官袍下摆沾满尘土,进来便扑通跪下:“殿下!不好了!京西‘永业田’出事了!”

“永业田”是鼎朝开国时分赐勋贵的田产,名义上不得买卖,实则早已被各家视为私产。京西有片近千亩的永业田,属于已故安国公一系,现今由几个旁支子弟掌管。试点诏令中,鼓励将闲置或产出低下的土地捐出,由朝廷统一规划,兴修水利,改良土质,增产部分与捐地者分成,并计功勋。

“今日一早,工部派员与考功司吏员前往勘测,准备规划引水渠。”冯致和声音发颤,“刚到地头,便冲出来数十个庄户模样的人,手持农具棍棒,围住朝廷官吏,不许勘测。领头的是安国公府的一个远房管事,口口声声说这是祖产,朝廷无权处置,还说……还说新政盘剥百姓,与民争利!”

赵胤眼神一冷:“可有伤亡?”

“未曾动手,只是对峙。下官闻讯赶到,好说歹说,才将双方暂时隔开。但那些庄户不肯散去,围在田埂上。安国公府那边,也无人出来说话。下官……下官实在为难!”冯致和叩首。他这顺天府尹,夹在皇权与勋贵之间,最是难做。

“盘剥百姓?与民争利?”赵胤放下朱笔,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些田亩,去岁产出几何?佃户租税几何?你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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