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信仰有毒6（2/2）

“来了。”克罗恩的声音干涩紧绷，如同拉至极致的弓弦。

黑暗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率先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突然睁开的、密密麻麻的窥视之眼。紧接着，令人牙酸的抓挠声、湿重的喘息声、骨骼摩擦的咯咯声由远及近，汇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那是“疯兽”——它们的形态在昏暗中难以辨清，只能看到扭曲变异的轮廓：有的像狼却多生了几条腿，有的似野猪但背上凸起骨刺，还有的仿佛融化的蜡像般不成形状。它们共同的特征是那双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疯狂吞噬欲望的血红眼睛，以及身上散发出的、与神力腐败相似的甜腻腥臭。

“稳住！”伊莎的声音穿透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毛躁的镇定力量，这是她无意识散发的精神安抚效果，“等它们进入二十步内！听克罗恩大叔的号令！”

疯兽的先锋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出林地边缘，扑向废墟。它们踩过焦土，撞开残木，速度极快，腥风扑面！

“放！”克罗恩低吼。

弓弦震动！三支箭矢（包括克罗恩自己的和另外两个勉强会用弓的年轻人射出的）离弦而出！克罗恩的箭精准地没入一头似狼疯兽的眼窝，那怪物惨嚎一声翻滚倒地。另外两支箭一支射偏，另一支钉在一头疯兽肩头，却未能阻止其冲锋。

“投石！”布兰咆哮。

防线后的男男女女奋力掷出手中的石块！噼啪的撞击声、疯兽的痛吼声、石块的碎裂声响成一片。几头冲在最前的疯兽被砸得头破血流，动作一滞，但更多的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冲来！

十五步！十步！

“顶住！”布兰第一个踏前一步，手中粗糙的砍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一头人立而起、扑向防线的疯兽！刀刃卡进锁骨，黑红色的粘稠血液喷溅出来，那疯兽竟不知疼痛，依旧疯狂撕咬！旁边两个男人立刻用长矛刺击它的腹部，才将其捅倒。

防线瞬间被撞击的闷响和嘶吼填满！疯兽的爪子撕裂空气，牙齿啃咬木石，幸存者们怒吼着用一切可用的东西反击。没有精妙的战法，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挤杀。木棍折断，石片崩飞，惨叫声不时响起——有疯兽的，也有人类的。

伊莎没有站在最安全的后方。她的身影在防线最吃紧的地方闪现。她的“心灵之力”在此刻化为了最直接、最致命的武器。她不再尝试大面积安抚，而是将力量高度凝聚、锐化，如同无形的银白色尖针，带着她全部“驱逐疯狂、净化污染”的意志，精准地刺入疯兽那混乱、污浊的意识核心。

“退散！”她低喝着，指尖虚点，银白流光一闪而没。

一头正要将一名年轻村民扑倒撕咬的疯兽，动作猛地僵住，眼中的血红如同被泼入清水的墨汁般迅速晕开、淡化，露出了短暂的本能恐惧和茫然。它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呜咽，随即被村民合力用农具砸碎了头颅。

她的力量有限，每一次“净化穿刺”都伴随着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和大脑深处针扎般的锐痛。鼻腔再次涌起熟悉的温热感，她知道那是精神过度负荷的征兆。但她不能停。她是防线中唯一能有效“瓦解”这些污染生物核心驱动——那股疯狂意念——的人。物理伤害只能摧毁它们的肉体，但若不驱散污染，它们临死的反扑或者死后逸散的污染气息都可能造成更麻烦的后果。

经过了长期的斗争，防线稳住了！人们重新找回了挥动武器的力气，眼中的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

…………

当最后一头疯兽倒在血泊中抽搐咽气，林边重归死寂（除了幸存者们粗重的喘息）时，废墟营地中先是陷入了短暂的、难以置信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混杂着痛哭、大笑和虚弱欢呼的声浪。

他们赢了。依靠刚刚萌芽的、属于自己的心灵之力，依靠彼此的团结和决不放弃的意志，他们守住了这片废墟中的小小家园，击退了被污染神只驱使的爪牙！

伊莎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她双手撑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前阵阵发黑，鼻血滴落在焦土上，开出小小的、暗红的花。精神力彻底透支，意识海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沙滩，满是裂痕和空虚。但她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扯出一个疲惫到极致、却明亮如星辰的笑容。

她做到了。没有依靠任何神只，她带领大家，用源自内心的力量，守护了同伴，也正面击溃了那恐怖的饥荒力场。

布兰和其他人围拢过来，看着虚弱不堪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微弱圣洁光晕（那是精神力极度活跃后的外在显化）的伊莎，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依赖、感激，变成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无条件的信服。这种力量，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疯狂神只。它源于伊莎自身，源于他们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团结意志。这，或许就是他们在神弃之后，于绝望深渊中，自己抓住的、唯一真实可靠的绳索。

他们，活下来了。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