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隋朝金融(2/2)
这年冬天,长江边的扬州铸钱监,工匠们发现江水比往年温暖。他们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长安,杨坚正对着一幅《区宇图志》喃喃自语:天下钱货如江河,堵则溢,疏则通。案头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支刚从洛阳送来的梅花,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
二、大业溃堤:杨广的钱海沉浮
1. 龙舟下的铜山
大业元年三月,通济渠竣工那日,洛阳西苑的龙舟坞飘起万面彩旗。隋炀帝杨广踏着赤漆雕龙船舷登上御舟,望着两岸拉纤的八百名殿脚女——她们身着锦彩,脚蹬特制,每走一步,脚下便有铜铃作响。
这龙舟耗材几何?杨广问身边的将作大匠宇文恺。宇文恺翻开账簿:船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建四层楼阁。共用铜料五千斤,铁钉三十万斤。杨广笑而不语,目光掠过船头悬挂的十二面铜镜——每面镜径三尺,皆是扬州贡品。
此时的扬州钱监早已变样。开皇年间的十座铸钱炉扩至三十座,工匠们却发现铜料日渐稀薄。掺入锡镴三成。监官将一纸密令递给炉头,这是少府监新定的。新铸的钱泛着青白,边缘处隐约可见沙眼,却被迅速装船,沿运河运往涿郡——那里正集结着百万征辽大军。
2. 西域商路的铜钱雪崩
张掖市的在大业五年达到鼎盛。清晨的驼铃声中,波斯商人阿罗憾正用天平称量着银铤,对面的隋商却推过来一串铜钱。不行,阿罗憾摇头,上月一千钱能买三匹蜀锦,如今只能买两匹。
隋商从怀中掏出三串钱:这是扬州官钱,这是益州,这是......他压低声音,民间私铸的鹅眼钱阿罗憾用指尖捏起一枚鹅眼钱,钱体轻薄得能透光:官钱兑银,百钱一两;私钱,三百钱一两。
交易间,几名匆匆走过,他们腰间的捕盗牌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但商贩们都知道,西市角落里的销钱窟从未停火——每晚都有工匠将官钱熔化,掺入铅锡重铸,一枚官钱能出两枚私钱。昨夜新铸的綖环钱一个粟特商人偷偷展示,钱中心被凿出圆孔,穿绳时不易折断。
3. 钱荒与末日狂欢
大业十二年的洛阳,已成燎原之势。东市的米价从年初的百钱一斗涨到千钱,屠夫老李将最后半扇猪肉挂在杆上,面前摆着三个钱罐:官钱收,私钱加倍收,布帛按市价折算。有顾客扔下一串綖环钱,老李用铁钳夹起抛向空中,钱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若是真钱,当啷作响。
皇城端门外,逆收数年之赋的告示前挤满百姓。小吏用朱笔在墙上勾画:今岁征明年租调,每丁缴钱五千,粟三石。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官仓里的粮食呢?喊声被瞬间淹没,因为街尾传来一阵骚动——二十辆牛车正驶过,车上满载着崭新的五铢钱,却无人护卫。
抢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如潮水般涌去。牛车翻倒,铜钱滚满街道,老人趴在地上用手扒拉,孩童将钱塞进嘴里咬——真钱会留下牙印。老李站在肉摊前看得发呆,他想起开皇年间,一枚五铢钱能买三个胡饼,如今三个胡饼要十枚钱。远处,几名宫女正从丰都市出来,她们臂弯里的绫罗绸缎,是用十贯钱一尺的价格买来的。
夜色降临时,洛阳城头飘起细雨。西市的销钱窟火光冲天,私铸者们趁着雨夜疯狂赶工,熔化的铜水映红了半边天。突然,地动山摇——那是江都传来的消息:龙舟在宁陵搁浅,护驾的骁果军已开始哗变。熔化的铜水突然凝固在坩埚里,像一块巨大的青黑色伤疤,烙印在隋帝国的最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