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漕渠初凿(1/2)

漕渠初凿,渭水兴波

开皇四年仲春,大兴城通义里的槐树刚抽出鹅黄新芽,宇文恺踏着晨露走进将作监衙署时,案头已摆着三份水工图。他指尖拂过图纸上弯曲的墨线,耳畔似乎传来渭水春汛的轰鸣——这条横贯关中的母亲河,此刻正裹挟着融雪奔涌,却在三辅平原上肆意游荡,令漕船常常搁浅。

匠作少监何在?宇文恺扬声唤道。穿绿袍的年轻官员抱着一堆竹简匆匆而入,发间还沾着泥点:卑职刚从渭口回来,下游又淤了三里浅滩。他将勘验记录摊开,泛黄的麻纸上密密麻麻记着水情:去年漕运关东粟米,有十二船陷在咸阳古道,等水涨时米都生了霉。

宇文恺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上月朝堂争论。度支尚书苏威拿着空荡的太仓账簿直跺脚,说关中有民十七万户,官仓存粮只够支用半年。那时文帝默然良久,突然将玉佩重重拍在案上:就依宇文恺所奏,凿渠!

此刻晨光爬上案头,照亮图纸上广通渠三个朱字。宇文恺提起紫毫笔,在渠线末端重重一点:自大兴城东引渭水,经潼关入河,三百余里渠道,要像人身上的血脉般通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阶下的百名水工:渠宽三丈,深两丈,两岸栽柳固堤。最要紧是兴平至华阴那段,要凿穿龙首原的硬土。

开工那日,渭水岸边插满了红旗。宇文恺站在高台上,看着十万丁男扛着铁锨聚集如蚁群。他亲自敲响青铜铎,沉闷的声响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忽然有个络腮胡汉子拨开人群上前,双手捧着一碗浑浊的水:小人是华阴船户王二狗,愿献这碗渭水为誓!汉子声如洪钟,俺们祖孙三代在渭水上撑船,知道哪段水下有暗礁。

工程进行到第三个月,龙首原的硬土层让进度慢了下来。当宇文恺踩着泥泞赶到工地时,看见工人们正用木杠撬动半人高的石块,夯歌此起彼伏:夯土要九遍,水过不留痕......他蹲下身摸了摸新筑的渠壁,忽然发现夯土层间有白痕,脸色骤变:谁让你们用沙土混黏土的?

工头扑通跪下,额头冒汗:连日下雨,好土运不过来......宇文恺抓起一把混合土狠狠摔在地上:渠身要像铜墙铁壁!明日起,每段渠堤由伍长立碑刻名,日后渗漏,就拿碑上名字是问!说罢转身吩咐少监:把我帐下的三十名禁军派来监工,敢偷工减料的,按军法处置。

秋汛来临时,广通渠刚好通水。当第一艘满载关东粟米的漕船驶入大兴城新渠口时,文帝亲自站在桥头等候。船工们扯着帆绳齐声高喊:官家有粮了!声音震得水面泛起涟漪。宇文恺看着渠水倒映的宫阙飞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笑,转头见文帝正捻着胡须:此渠既通,关中可丰实矣。他从内侍手中接过玉杯,将酒倾入渠中:从今往后,此渠便叫富民渠。

二、义仓积粟,里巷储恩

开皇三年初秋,长孙平在度支寺值夜时,总被窗外的秋虫吵得心烦。案上堆叠着各州灾情奏报,最底下那份来自泾州,墨迹都带着泪痕:今夏亢阳,禾苗尽枯,民掘草根为食。他想起上月奉旨赈灾,看见饿殍躺在官道旁,怀里还揣着半块发霉的糠饼。

大人,该喝药了。老仆端着青瓷碗进来,药气里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长孙平接过碗,苦涩的汤汁让他皱紧眉头:去年关右大旱,陛下让开常平仓储粮,可华州常平仓才存了五千石,不够一个县的灾民分。他放下药碗,在灯下铺开竹简,忽然想起幼年读《礼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的句子,笔尖在蓄积先备四字上停住。

次日早朝,长孙平的奏疏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苏威拍着朝笏反驳:百姓刚纳过租调,再让他们出粟,会怨声载道的!兵部尚书杨尚希也摇头:北境还在跟突厥打仗,征发粮草已很困难。长孙平跪在丹墀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臣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命。若每家出粟一石,积于里巷,遇灾年便可自救。

文帝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度支尚书以为如何?苏威捧着算筹算了半晌,小声道:若天下五百家为里,每里储粟五百石,全国千余里,可得五十万石......话没说完就被文帝打断:朕看可行。他看向长孙平:就叫义仓,让百姓自己管自己的粮仓。

诏书传到汴州时,仓督郑善果正带着里正们丈量土地。他蹲在田埂上,看着佃农张老五抱着刚打下的粟子发愁:俺家五口人,租种王家两亩地,交了租子只剩这点......说着把布袋子倒过来,滚出二十几颗饱满的谷粒。郑善果想起长孙平的嘱咐,在账簿上写下:上户不过一石,中户七斗,下户四斗。他抬头对围上来的村民笑道:这粟子先存在村西的旧庙里,等明年开春青黄不接时,谁家缺粮就来借,秋收再还。

开皇六年夏,兖州发大水。当洪水漫过城墙时,金乡县的百姓却很镇定。里正赵三郎带着壮丁蹚着齐腰深的水,打开义仓的青石仓门。昏暗的仓房里,粟麦装在陶罐中码得整整齐齐,标签上写着各户捐纳的数量。李家婶子,你去年捐的三斗麦,现在可以领四斗回去。赵三郎舀出粮食时,看见水珠从房梁滴落,在麦粒上砸出细小的坑。

这年冬天,长孙平奉旨巡查各州义仓。在虢州弘农县,他看见仓房外的老槐树上挂着木牌,记着每次借粮还粮的明细。里正递上账簿,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开皇五年春,借粟三十石;秋,还粟三十三石(含息十成)。长孙平摸着仓里堆积如山的粟米,忽然听见后院传来舂米声,推门看见几个妇人正用石臼舂谷,蒸汽里飘着米香。

这是给张三家舂的。一个系蓝布裙的妇人笑着说,他家男人去年帮人修渠摔断了腿,里正让我们轮流帮他家舂米。长孙平望着窗外飘起的雪花,想起文帝前日的诏书:义仓之设,非独为备荒,亦为合乡里之亲。此刻雪落在仓顶,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是无数细密的祝福。

三、龙舟南下,汴水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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