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太子进学，帝王亲授（2/2）

然而，成长的路上，总会有更加复杂和艰难的考验。

这一日，萧绝照例在上书房，一边批阅奏章，一边让萧宸试着处理一些不太紧要的题本，加以讲解。萧宸很快被一份来自京畿道监察御史的奏折吸引了注意力，小眉头渐渐锁紧。

奏折揭露，京郊良乡县，有数户百姓的田产，被当地一伙豪强强行侵占，用来修建别院马场。百姓告到县衙，县官却迟迟不予受理，反而斥责百姓“诬告”。御史查明，那伙豪强为首的，竟是康王府的一位庶子，名叫萧峻，论辈分，是萧宸的堂兄。而良乡县令，据说与康王府颇有往来。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侵占民田，权贵欺压百姓，地方官徇私。若按律法，查实后，勒令归还田地，惩治豪强，罢黜昏官即可。但问题在于，涉及了康王府，涉及了萧宸的叔叔萧瑜。

萧宸握着奏折的小手有些紧。他记得这个叔叔，年节时见过，总是笑眯眯的，还送过他精巧的玩具。父皇病重时，这位叔叔却在朝堂上联合众人，想分母后的权……母后和青黛姑姑私下里说话时，也提过要小心这位“笑面皇叔”。而这份奏折里那个横行乡里的堂兄，就是这位皇叔的儿子。

该怎么办？依法严办，势必会得罪皇叔，他毕竟是父皇的亲弟弟，自己的长辈。可若轻轻放过，那些失去田地的百姓何其无辜？律法的威严又何在？

萧绝早已注意到儿子的异常，放下朱笔，温声问：“宸儿，可是遇到了难决之事？”

萧宸抬起头，眼中带着明显的犹豫和困惑，将奏折双手呈上：“父皇，您看这个……”

萧绝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心中了然。他面色平静，看着儿子：“你看明白了？觉得该如何处置？”

萧宸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按律，侵占民田者当责令归还，并依情节处罚。涉事官员渎职，当罢黜查办。可是……涉及康王叔父家……”

“所以，你犹豫了？”萧绝注视着他，“因为他是你的叔叔，是朕的弟弟，是宗室亲王，所以你觉得，或许可以网开一面？或者，觉得处理了会伤及亲情，惹来非议？”

萧宸被说中心事，轻轻点了点头。

萧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儿子，望向窗外庭院中一棵苍劲的古柏。沉默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静而有力：

“宸儿，你记住。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回身，指了指御座，又指了指萧宸面前的书案，“你首先是大燕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然后，才是萧家的子孙，是某人的侄子、兄弟、父亲。”

“何为‘公’？天下为公。这万里江山，兆亿百姓，便是最大的‘公’。律法，是为维护这个‘公’而设的规矩。何为‘私’？个人之亲情、好恶、得失，便是‘私’。”

“若因私废公，今日你可以因为他是你叔叔，对他儿子侵占民田网开一面；明日，你就可以因为他是你的宠臣，对他贪赃枉法视而不见；后日，你甚至可以因为一己好恶，对忠臣良将无故贬斥。如此，律法形同虚设，公正荡然无存，人心尽失，国将不国！”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字字千钧，敲打在萧宸的心上。

“反之，若能公私分明，即便处理的是至亲，天下人看到的，是一个严守法度、不徇私情的明君。他们会因此更加敬畏律法，信任朝廷。而那些宗亲勋贵，也会因此收敛，知道即便身为皇亲，触犯律法同样严惩不贷！这才是真正的震慑，真正的长久安宁之道。”

萧绝走回书案前，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脸，语气放缓：“当然，处理之时，需讲究方法。要证据确凿，程序公正，让受罚者心服口服，让旁观者无话可说。对康王，朕会亲自召见他，陈明利害。若他识大体，自会约束子弟，配合查处；若他不识趣……”萧绝眼中寒光一闪，“那便是他自绝于朝廷，自绝于朕。亲情固然重要，但与江山社稷相比，孰轻孰重？”

萧宸听完，心中的迷雾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他站起身，对着萧绝郑重一揖：“儿臣明白了！谢父皇教诲。此事，应立刻派得力御史或刑部官员，前往良乡彻查，取得确凿证据。然后，依律处置涉事豪强与县令，田地归还百姓。至于康王叔父处……儿臣愿随父皇一同召见，聆听圣训。”

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与清明，萧绝欣慰地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萧宸的头：“很好。记住今天朕说的话。为君之路漫长，你会遇到无数比这更复杂、更艰难的抉择。但只要你心中始终放着‘天下为公’四个字，坚守法度与底线，就不会迷失方向。”

父子二人的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一种关于责任与传承的默契，悄然建立。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场关于这份奏折、关于良乡田产的风波，即将以另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提前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