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密室血账(2/2)

不像洛景修那般刚劲,却透着刻骨恨意。最后一笔落下时,她手一松,毛笔掉落。墨汁溅在两人鞋面。

“好了。”洛景修捡起笔,“从现在起,这面墙上的名字,我认一半。”

他转身,看向钟夏夏。“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什么。”

“别再伤害自己。”他握住她手腕,指尖抚过那些疤痕,“报仇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用血。”

钟夏夏抽回手。“我的事,不用你教。”

“我偏要教。”洛景修固执,“钟夏夏,你听着。从今往后,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命。你欠那十二个人的,我帮你还。但你不能死,不能伤,不能……”

他哽住。眼眶红了。

钟夏夏别过脸,不看他。密室里太闷,她喘不过气。转身想走,却被洛景修拉住。

“答应我。”他声音沙哑。钟夏夏沉默。

良久,她点头。“好。”一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承诺,落在密室里,落在两人之间。洛景修松开手,后退一步。

“上去吧。”他说,“这里太闷。”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

回到卧房时,阳光刺眼。钟夏夏眯了眯眼,看着院子里那棵枯树。春天快来了,树梢冒出点点绿芽。

也许……真的能活到春天。“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查李侍郎。”洛景修走到桌边,摊开纸笔,“他手里有假证据,必须拿到手。还有……”他顿了顿。

“你父亲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密件。”钟夏夏摇头。

“我爹所有东西都被抄了。如果有密件,也该在刑部或宫里。”

“不一定。”洛景修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你母亲那封绝笔信里,提到城南老宅,东厢房床下第三块砖。”

他抬眼。“那里除了木匣,还有别的吗?”钟夏夏愣住。

她想起那只黑檀木匣,想起里面半块玉佩,想起母亲信上模糊的字迹。当时只顾着玉佩,没细想。

“没有。”她摇头,“只有匣子。”

“再去看看。”洛景修起身,“也许有暗格,你没发现。”

钟夏夏犹豫。城南老宅是她娘家,自抄家后就封了。

她偷偷回去过几次,每次都是夜里,不敢久留。“白天去太危险。”她说。

“我陪你去。”洛景修穿上外衣,“现在就去,趁李侍郎还没反应过来。”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换身深色衣服,低调些。”

钟夏夏换了身灰布襦裙,头发绾成妇人髻,插根木簪。

脸上不施脂粉,看着像普通民妇。洛景修也换了粗布衣裳,腰间藏剑。两人从后门出去,拐进小巷。

城南多是平民区,房屋低矮,街道狭窄。钟家老宅在巷子深处,门庭破败,牌匾早就摘了,只剩两个钉眼。

洛景修先翻墙进去,确定没人,才开门让钟夏夏进来。

院子里荒草丛生,有半人高。正堂门板歪斜,窗户纸全破了,风一吹哗啦作响。钟夏夏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切。心口像被撕开。

这里曾是她家。春天海棠花开满院,夏天葡萄架下乘凉,秋天桂花香飘十里,冬天围着火炉吃烤红薯。

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荒草,和满地回忆。“东厢房在哪。”洛景修问。

钟夏夏回过神,指了指左边。两人穿过荒草,推开东厢房门。里面更乱,家具倒了一地,瓷器碎片铺满地面。床还在。

是张拔步床,雕花精美,只是落了厚厚灰尘。钟夏夏走到床边,蹲下,摸索床下砖块。第三块砖,松动。

她用力抠开,露出下面空洞。里面果然有暗格,不大,只能放个小匣子。可除了黑檀木匣,还有别的东西。一封信。

信封泛黄,封口火漆完好。上面没有字,但火漆印很特别——是钟尚书的私印。钟夏夏手指颤抖。

她拿起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写满密密麻麻小字。她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白。

“写什么。”洛景修问。钟夏夏把信递给他。

洛景修接过,目光扫过那些字。越看,眼神越冷。这封信不是钟尚书写的,是别人写给钟尚书的。写信人是北境王。

内容是感谢钟尚书“通融”,让一批军需顺利过关。作为回报,北境王送上黄金万两,已存入钱庄。

信末还提到“下次合作”。“这是诬陷!”钟夏夏嘶声,“我爹不可能通敌!”

“我知道。”洛景修把信折好,塞进怀里,“但这封信如果落到别人手里,就是铁证。”他走到窗边,透过破窗往外看。

“你父亲收到这封信,为什么没销毁?”钟夏夏愣住。

是啊,如果父亲真清白,收到这种信就该立刻烧掉。为什么藏在暗格里,还留到现在?

“也许……”她声音发抖,“他想留作证据,证明有人诬陷他。”

“有可能。”洛景修转身,“但这封信本身,就是杀他的刀。”他走到床边,仔细检查暗格。

手指敲击四周木板,听声音。敲到某处时,声音发空。他用力一按,木板弹开,露出更深一层。

里面有个油布包。打开,是一本账册。

账册很厚,封面没有字。洛景修翻开,里面记录着军需调配明细。某年某月某日,多少粮食,多少兵器,运往何处。

但有些记录被朱笔圈出。旁边批注:“数目不符,去向不明”。批注字迹,是钟尚书的。

钟夏夏凑过来看,呼吸急促。这是军需贪墨的证据,父亲早就发现了,还做了记录。

“所以……”她颤声,“我爹是因为查这个,才被灭口?”

“很有可能。”洛景修合上账册,“李侍郎掌管军需调配,如果真贪墨,你爹就是他最大障碍。”

他把账册塞进怀里,和那封信放在一起。“这些我带回去,仔细研究。”

“不行!”钟夏夏抓住他胳膊,“这是我爹留下的东西,该我保管。”

“你保管不安全。”洛景修看着她,“李侍郎已经盯上你,这些东西放你那儿,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他顿了顿。

“放我那儿,没人敢搜。”钟夏夏盯着他,眼神复杂。“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娘死得不明不白。”洛景修一字一顿,“凭我也想查清真相,凭我……”他哽住。良久,才继续。

“凭我不想再看你受伤。”钟夏夏松开手。

她别过脸,看向窗外荒草。风吹过,草叶摇晃,像无数只手在招摇。

这院子死过太多人,连草都带着怨气。“走吧。”她最终说。

两人离开老宅,从后门出去。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野猫窜过。走到巷口时,洛景修忽然停住。

“有人。”他压低声音。钟夏夏顺着他视线看去。

巷口站着三个人,穿着普通百姓衣裳,但站姿笔挺,眼神锐利。是练家子,而且训练有素。“李侍郎的人?”她问。

“不像。”洛景修把她往身后推,“你退后。”那三人走过来。

为首是个中年人,面容普通,但眼神像鹰。他在洛景修面前三步远停住,拱了拱手。

“洛将军,我家主人有请。”“谁。”洛景修手按剑柄。

“您去了就知道。”中年人侧身,“请。”洛景修没动。“如果我不去呢。”

“那……”中年人笑了笑,“钟娘子恐怕要受点委屈。”话音落,另外两人同时出手。

不是攻向洛景修,而是扑向钟夏夏。速度极快,像两道黑影。洛景修拔剑,剑光如虹,拦住两人去路。

铛!铛!刀剑相撞,火花四溅。中年人在一旁看着,没动手,只是笑。

洛景修以一敌二,剑势凌厉,但那两人配合默契,一时难分高下。

钟夏夏退到墙边,手摸向靴筒匕首。

还没拔出,中年人已到她面前。手指如钩,扣向她咽喉。钟夏夏侧身躲过,匕首出鞘,刺向他肋下。

中年人轻松避开。“钟娘子好身手。”他笑,“可惜,还不够。”

他再次出手,这次更快。钟夏夏躲闪不及,手腕被扣住,匕首脱手。中年人另一只手掐向她脖子。“住手!”洛景修厉喝。

剑光暴涨,逼退那两人,冲向中年人。但慢了一步,中年人手指已扣住钟夏夏咽喉。

“洛将军,别动。”他声音平静,“动一下,她就死。”

洛景修停住。剑尖下垂,眼神冰冷。“放了她。”

“可以。”中年人笑,“但您得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见我家主人。”中年人扣着钟夏夏后退,“放心,不会伤您性命。只是想跟您……谈笔交易。”

洛景修盯着他,盯着他扣在钟夏夏咽喉的手。

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常年练武的手。这样一双手,能轻易捏碎喉骨。“好。”他最终说,“我跟你走。”

“洛景修!”钟夏夏挣扎,“别听他的!”

“闭嘴。”中年人加重力道,她顿时喘不过气,“洛将军,请吧。”洛景修扔下剑,往前走。

走到巷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厢漆黑,没有标记。中年人推着钟夏夏上车,洛景修跟上去。

车门关闭,马车启动。车厢里很暗,只有缝隙透进微弱天光。

洛景修和钟夏夏并排坐着,对面是中年人和另一个护卫。“你们到底是谁。”洛景修问。

“到了就知道。”中年人闭目养神,“耐心些,很快。”马车在城里绕了很久。

左拐右拐,显然在甩掉可能的跟踪。最后停在一座宅子后门,门很小,很隐蔽。“下车。”中年人推开车门。

洛景修先下,转身扶钟夏夏。她手很冰,还在抖。他握紧,低声说:“别怕。”中年人引他们进门。

穿过庭院,走进正堂。堂上坐着个人,背对门口,正在煮茶。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龙井。

“主人,人带到了。”中年人躬身。那人转身。洛景修瞳孔骤缩。“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