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吻封呜咽(1/2)
正堂里坐着的,是个女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藕荷色宫装,头发绾成高髻,插着金步摇。
面容端庄,眉眼却锐利,像淬过冰的刀。洛景修认识她。
皇后身边第一女官,掌事姑姑——秦月。
“秦姑姑。”洛景修语气平静,“这么大阵仗请我来,有何贵干。”
秦月没立刻回答。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视线扫过钟夏夏。那目光像针,扎得钟夏夏浑身不自在。
“钟娘子。”秦月开口,声音温和,“三年不见,你长成大姑娘了。”钟夏夏没接话。
只是盯着秦月,盯着这个曾在宫里见过几面的女人。那时她是尚书府千金,秦月只是个普通宫女。
现在,她是掌事姑姑。而她,是罪臣之女。
“秦姑姑有话直说。”洛景修把钟夏夏护在身后,“不必绕弯子。”秦月放下茶杯。
“好。”她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那我就直说了。皇后娘娘想见钟娘子。”钟夏夏心脏骤缩。
皇后?那个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女人?为什么要见她?“为什么。”洛景修替她问。
“有些旧事,需要说清楚。”秦月看着钟夏夏,“关于你父亲,关于钟府,也关于……洛将军的母亲。”
最后半句,说得很轻。却像惊雷,炸在两人心头。洛景修眼神骤冷,手按上剑柄。
“我娘的死,跟皇后有关?”“有没有关,见了娘娘就知道了。”秦月侧身,“请吧,钟娘子。娘娘在宫里等着。”
钟夏夏没动。她盯着秦月,盯着这个女人眼底那片深不可测。皇宫是龙潭虎穴,进去了,未必出得来。
“如果我拒绝呢。”她问。“那……”秦月笑了笑,“恐怕由不得你。”
话音落,外面传来脚步声。至少十余人,围住正堂。
刀剑出鞘声清晰可闻,显然早有准备。洛景修把钟夏夏拽到身后,剑出鞘三寸。
“秦姑姑这是要动粗?”“不敢。”秦月依旧笑着,“只是请钟娘子入宫。洛将军若担心,可以同去。”
她顿了顿。“但只能你一人。钟娘子……得坐另一辆车。”
这是要分开他们。洛景修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钟夏夏按住他手腕,摇了摇头。
“我去。”她声音平静,“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如果我死了。”钟夏夏抬眼,看着洛景修,“替我报仇,一个都不能少。”洛景修喉咙发紧。
他想说“你不会死”,想说“我陪你去”,可看着秦月身后那些侍卫,他知道硬拼不是办法。
“好。”他最终说,“我答应。”钟夏夏松开手,走到秦月面前。
“走吧。”
秦月点头,侧身引路。钟夏夏跟上去,没回头。洛景修盯着她背影,盯着她消失在门外。
然后转身,看向那个中年人。“带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向皇宫。
钟夏夏坐的这辆很豪华,铺着软垫,熏着香。秦月坐在对面,闭目养神。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
“你怕吗。”秦月忽然开口。“怕。”钟夏夏坦诚,“但怕没用。”秦月睁开眼,看着她。
“三年时间,你变了很多。”她顿了顿,“以前见你,还是个爱哭的小姑娘。”钟夏夏没接话。
只是看着窗外,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墙。红墙黄瓦,高耸入云,像座巨大的笼子。
“皇后娘娘……”她问,“为什么要见我。”
“到了你就知道。”秦月重新闭眼,“现在,安静些。”
马车驶进宫门,穿过长长甬道。钟夏夏看见两边侍卫林立,盔甲鲜明,刀枪雪亮。
这是皇宫,天底下最尊贵也最危险的地方。终于停下。
秦月推开车门,先下去。钟夏夏跟着,踩在青石板上。抬头,面前是座宫殿,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凤仪宫。
皇后寝宫。“进来吧。”秦月引她进门。
穿过庭院,走进正殿。殿内熏着龙涎香,烟气袅袅。正中坐着个女人,穿着明黄凤袍,头戴九凤冠。
正是皇后。钟夏夏跪下行礼。
“民女钟夏夏,叩见皇后娘娘。”“起来吧。”皇后声音温和,“赐座。”
宫女搬来绣墩,钟夏夏坐下,垂着眼。她能感觉皇后在打量她,目光像尺子,量遍她全身。
“抬起头。”皇后说。钟夏夏抬头。
对上皇后眼睛。那是一双很美的凤眼,却深不见底,像藏着无数秘密。眼角有细纹,但无损威严。
“像。”皇后忽然说,“真像你母亲。”钟夏夏心脏一跳。
“娘娘认识我母亲?”
“何止认识。”皇后端起茶杯,“本宫未出阁时,常去尚书府做客。你母亲做的桂花糕,是全京城最好吃的。”
她顿了顿。“可惜,再也吃不到了。”钟夏夏眼眶瞬间红了。
她咬紧嘴唇,强忍着没哭。皇后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父亲的事,本宫知道一些。”她缓缓道,“当年那桩案子,疑点很多。但先帝震怒,无人敢求情。”
“所以娘娘就看着钟府满门抄斩?”钟夏夏声音发颤。“放肆!”秦月厉喝。
皇后抬手,制止她。“让她说。”皇后看着钟夏夏,“这些年,你心里有怨,本宫明白。”
钟夏夏深吸口气。“民女不敢怨。只是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真相……”皇后放下茶杯,“本宫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真相。”她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御花园,春光正好,百花盛开。可这满园春色,却透不进殿内半分寒意。
“你父亲,确实见过北境使者。”皇后转身,看着钟夏夏,“但那是奉旨行事。先帝想和谈,让你父亲做中间人。”
钟夏夏手指收紧。“那通敌的罪名……”
“是有人陷害。”皇后声音冷下来,“那封北境王的信,是伪造的。黄金万两的存票,也是假的。”她走回主位,坐下。
“但你父亲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关于军需贪墨,关于朝中某些人……和北境勾结,倒卖兵器粮草。”
钟夏夏呼吸急促。“是谁。”皇后没立刻回答。
她看着钟夏夏,看了很久。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香炉里烟气升腾,扭曲变形。
“本宫可以告诉你。”皇后最终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离开洛景修。”皇后一字一顿,“离他越远越好。”钟夏夏愣住。
她没想到是这个条件。“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因为他是洛文渊的儿子。”皇后眼神锐利,“而洛文渊……是害你父亲的元凶之一。”
这句话像把刀,捅进钟夏夏心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只能看着皇后,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看着她眼底那片冰冷。
“证据呢。”她最终问。“本宫有。”皇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秦月,“拿给她看。”
秦月接过,走到钟夏夏面前。信纸泛黄,墨迹陈旧。上面写得很简单,只有三行字:
“钟府已除,北境之事可安。洛。”字迹,钟夏夏认得。
是洛文渊的。“这封信,是从北境王书房搜出来的。”
皇后声音平静,“你父亲死后第七天,北境王暴毙。我的人在他书房暗格里,找到这个。”
钟夏夏手指颤抖。她盯着那三行字,盯着那个“洛”字。
像盯着毒蛇,盯着匕首,盯着三年来所有痛苦的源头。
“所以……”她声音嘶哑,“洛景修的父亲,杀了我父亲?”
“不止。”皇后看着她,“你母亲的死,也可能跟他有关。”
钟夏夏猛地抬头。“我娘是投湖自尽……”
“真的是自尽吗?”皇后打断她,“钟夫人水性极好,年轻时曾游过护城河。这样的人,会淹死在自家池塘?”
钟夏夏心脏狂跳。她想起母亲死的那天。
尸体浮在池塘里,脸朝下,衣衫完整。官府说是投湖自尽,她信了。因为母亲说过“你爹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可现在……“还有你弟弟。”皇后继续说,“发配边疆,死在半路。十岁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染上瘟疫?”
她每说一句,钟夏夏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她整个人都在抖,像风中落叶。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现在,你有用了。”皇后坦诚,“洛景修回京,洛文渊坐不住了。他们父子相争,是本宫的机会。”
她顿了顿。“也是你报仇的机会。”
钟夏夏盯着她,盯着这个把一切都算计好的女人。心口像被撕裂,疼得她喘不过气。
“你想让我做什么。”“回到洛景修身边。”皇后说,“获取他的信任,拿到他手里那些证据。然后……交给本宫。”
钟夏夏笑了。笑容凄惨,像凋零的花。
“娘娘真是好算计。让我去骗那个唯一护着我的人,让我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他是仇人之子。”皇后声音冰冷,“你忘了你爹怎么死的?忘了你娘怎么死的?忘了你弟弟……”
“我没忘!”钟夏夏嘶喊,“我什么都没忘!但这三年,护着我的是他!为我受伤的是他!说要帮我报仇的也是他!”
她站起来,眼泪滚下来。“您现在告诉我,他爹是凶手?让我去害他?娘娘,您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皇后沉默。良久,她开口:“残忍?钟夏夏,这世道本就残忍。你父亲忠心耿耿,落得满门抄斩。本宫在这深宫二十年,见过多少无辜惨死?”
她站起身,走到钟夏夏面前。“你要真相,本宫给你了。你要报仇,本宫给你机会。怎么选,你自己定。”
钟夏夏看着她,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后,看着她眼底那片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没得选。从来就没得选。“好。”她最终说,“我答应。”
皇后点头,示意秦月。秦月递过来一个小瓷瓶,白玉质地,冰凉刺骨。
“这是什么。”钟夏夏问。“醉红颜。”皇后声音很轻,“无色无味,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发作,症状像心疾突发。”
钟夏夏手指颤抖。“您……让我给洛景修下毒?”
“不是他。”皇后摇头,“是洛文渊。”她顿了顿。
“三年前,洛夫人就是这么死的。现在,该轮到他了。”
钟夏夏盯着那瓷瓶,像盯着毒蛇。她知道这是什么——洛景修说过,他娘中的毒叫“醉红颜”。
现在,皇后让她用同样的毒,去杀洛文渊。“为什么是我。”她声音发抖。
“因为只有你,能接近他。”皇后看着她,“洛景修护着你,洛文渊想杀你。你出现在洛府,合情合理。”她走回主位,坐下。
“事成之后,本宫会为你父亲翻案,还钟家清白。你也可以离开京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钟夏夏握紧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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