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条件加码(2/2)

洛景修怔住。

“蛊毒转嫁需要玉珏,需要心头血,需要阵法。”钟夏夏推开他,走到人皮卷前,“但没说过……不能两人分担。”

她咬破指尖,血滴入针眼。

血珠落在“宿主”位置,瞬间被吸收。人皮卷泛起血光,咒文活过来般蠕动。洛景修冲过来想拉她,却被无形力量弹开。

“钟夏夏!住手!”

“晚了。”她回头冲他笑,“阵法已启,停不下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她划破掌心,血涌出来滴满整张人皮卷。

“要么看着我血流干而死,要么……”她伸出染血手掌,“把手给我。”

洛景修盯着她掌心血,瞳孔骤缩。

他想起父王临终前那句话:景修,若真爱上那姑娘……别让她一个人扛。

那时他不解其意。现在懂了。“你会后悔。”他哑声说。

“后悔也是我的事。”钟夏夏手悬在半空,“洛景修,我只问一次——来不来?”

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书房烛火被风吹得明灭不定,两人影子在墙上纠缠。洛景修看着那只血手,看着血顺她腕骨往下淌。

滴答,滴答。像生命在流逝。

他忽然笑了,笑着走向她。没碰那只手,而是直接吻住她嘴唇。血混着泪渗进两人齿间,铁锈味咸涩味交织。

吻毕,他握住她血手。

十指相扣,血融合流进阵眼。人皮卷爆出刺目红光,咒文脱离卷面浮到空中。那些血字盘旋环绕两人,像无数锁链缠上来。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钟夏夏感到心脏被撕扯,蛊虫在血脉里翻腾。她咬牙不吭声,却听见洛景修闷哼。转头看他,他脸色惨白如纸。

“痛就喊出来。”她哑声说。

“你……都没喊。”他扯嘴角,“我喊……多丢人。”

红光越来越盛,咒文渗入两人皮肤。钟夏夏感到心口刺青发烫,烫得皮肉冒烟。她撕开衣襟,看见凤凰衔剑图腾在变化。

凤凰展翅,剑尖滴血。

而洛景修心口麒麟刺青也在变——麒麟抬头,眼中泣血。两枚刺青同时泛光,光线在空中交汇成束。

光束击中人皮卷阵眼。轰——

气浪炸开掀翻书架,古籍竹简漫天飞舞。钟夏夏被撞飞出去,后背砸上墙壁。她咳出血,眼前发黑。

模糊视线里,看见洛景修扑过来。

他接住她下坠身体,自己垫在下面。两人摔进满地书堆,尘灰呛得咳嗽。红光渐熄,咒文消失。

只剩心口刺青还在发烫。

钟夏夏撑起身,扒开他衣襟。麒麟刺青变了——不再泣血,而是口衔灵芝。古籍记载,麒麟衔芝乃祥瑞,主灾厄消解。

“蛊毒……散了?”她不敢信。

洛景修摸向心口,那里不再有虫蠕动感。他运转内力,气血畅通无阻。三年折磨,每月发作的剧痛……

真的消失了。

“阵法成了。”他嗓音发颤,“两人分担,蛊毒分化。现在狄王死,我不会死。我死,你也不会死。”

钟夏夏盯着他眼睛。

“但代价是什么?”她问,“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这阵法一定需要代价。”

洛景修沉默。

他起身走到暗室角落,翻开另一卷古籍。书页记载着换命咒细则,最后一行小字:咒成者,性命相连。一人生,两人生。一人死,两人死。

且每月月圆,需以交融之血供奉。否则咒文反噬,双双殒命。

钟夏夏看完那行字,忽然低笑。“所以从今往后,你我再也不能分开。”她抬眼,“每月月圆都得见面,都得……交融。”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轻,却重如千钧。

洛景修合上古籍,走到她面前。“你后悔吗?”

“后悔。”钟夏夏点头,“后悔没早点这么做,白让你疼三年。”

她抬手抚过他心口刺青,指尖沾着两人混合的血。“现在该讨债了——狄王欠我爹一条命,欠我娘一辈子,欠我……”

她停顿,眼神冷下去。“欠我一个完整人生。”窗外雨停,月光破云而出。

银辉洒进书房照亮满地狼藉,也照亮两人染血身影。洛景修抓起地上佩剑,塞进她手心。剑柄缠皮还温着,残留他体温。

“那就去讨。”他握住她持剑手,“我陪你。”

钟夏夏盯着剑身倒影。

里面映出两张脸,一样染血,一样决绝。她忽然想起娘亲总唱那首童谣:凤凰涅盘日,麒麟踏云时。双星汇一处,天地换新枝。

原来娘亲早料到了。料到女儿会遇见这个人,会走上这条路。

所以娘亲教她武功,教她隐忍,教她如何在绝境里活下去。

也教她……如何握紧剑。“洛景修。”她唤他。“嗯。”

“若此去失败……”

“不会失败。”他截断她话音,“因为从今往后,我每一次挥剑——”

他抓起她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下心跳沉稳有力。

“这里跳动的每一滴血,都刻着你名字。”钟夏夏感到眼眶发热。

她低头吻他心口刺青,唇瓣贴上温热皮肤。洛景修身体微僵,随即收紧手臂抱住她。两人在满地古籍血泊里相拥,像两株伤痕累累的藤蔓纠缠。

月光慢慢移过窗棂。

寅时三刻,天快亮了。书房外传来脚步声,亲兵在门外低报:“世子爷,东南急报——”

洛景修松开她,披上外袍。“进来。”

亲兵推门看见满地狼藉愣住,但很快低头禀报:“狄军主力突然东移,东南三州告急。陛下连发十二道金牌,催您即刻出兵。”

意料之中。

狄王发现蛊毒被解,定会狗急跳墙。东南是大靖粮仓,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洛景修看向钟夏夏,她已捡起剑擦拭血污。

“你怎么想?”他问。

“将计就计。”钟夏夏收剑入鞘,“你率军佯攻东南,我持虎符调西北驻军。狄王以为我们分兵,实际……”

她蘸着血在地面画图。

“你绕道北上截他后路,我率精锐直捣王庭。两路夹击,让他首尾难顾。”

洛景修盯着那幅血图,忽然笑了。“你比我狠。”

“跟你学的。”钟夏夏扯嘴角,“现在,世子爷——该分赃了。”

她掏出怀中虎符摔在案上,铜质符身撞出闷响。又掏出那卷伪造的通敌密信,帛书边缘沾着她血。

“十万两黄金买我自由,记得吗?”她指尖敲击案沿,“现在涨价了——我要狄王人头,要大靖东南三十六州兵权,还要……”

她停顿,抬眼看他。“你后半辈子。”

洛景修低笑,胸腔震动。“胃口不小。”

“养得起吗?”

“试试看。”

他抓起虎符掰成两半,一半扔给她。“西北兵权归你,东南归我。至于狄王人头……”他握紧另一半虎符,“谁先拿到归谁。”

“赌什么?”

“赌你。”洛景修走近,“若我先拿到,你嫁我第二次——这次不演戏,真嫁。”

钟夏夏挑眉:“若我先拿到呢?”

“那我入赘。”他笑得放肆,“反正这辈子赖定你了。”

窗外晨光破晓,第一缕金线刺穿云层。钟夏夏望着那道光,忽然想起娘亲总说:天亮之前最黑,但只要熬过去……

就能看见太阳。她握紧半枚虎符,金属棱角硌进掌心。

“成交。”

两人击掌为誓,血从交握掌心渗出。亲兵低头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屋内只剩他们,和满地见证这场交易的血与书。

洛景修忽然拽过她手腕。“临走前……”他俯身,“盖个章。”

吻落在她眉心,像烙印灼烫。钟夏夏没躲,反而仰头迎上。这个吻不似之前撕咬,温柔得像告别。

又像约定。“活着回来。”她咬他下唇。

“你也是。”他抵着她额头,“否则我掀了地府也要捞你。”

晨光彻底照亮书房时,两人分头出发。一个向东,一个向北。

背道而驰,却向着同一个目标。就像两条岔路终将汇合,就像两颗星辰注定相遇。

钟夏夏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书房窗口。

那里已空无一人,但她知道——有些人哪怕不见,也像空气无处不在。

她扯动缰绳,战马嘶鸣冲进晨雾。

怀中半枚虎符发烫,烫得心口刺青泛光。凤凰展翅欲飞,剑尖滴血成誓。

这一去,要么凯旋。要么……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