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条件加码(1/2)
烛火烧到图纸边缘那瞬,洛景修劈手夺过。
火苗舔过他掌心留下焦痕,他浑不在意。
图纸展开露出背面暗纹,那里盖着枚私印——靖国老王爷的麒麟印。
印鉴边缘沾着暗红,像干涸的血。
“我父王画这图时,右手断了三根手指。”洛景修嗓音嘶哑,“狄王逼他画大靖布防,画一笔砍一根。画完西北全境,他右手废了。”
钟夏夏盯着那枚血印。
麒麟图案在烛光里扭曲,像在挣扎。“所以他通敌。”
“他没通敌。”洛景修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同样麒麟刺青,“他是狄王孪生兄弟,二十年前被掳去北狄。这刺青……是狄王室控制血脉奴仆的标记。”
刺青泛着暗红,和她心口那个相似。
只是她的是凤凰衔剑,他的是麒麟泣血。
窗外炸开惊雷,闪电劈亮书房。钟夏夏盯着那枚刺青,忽然笑出声。笑声从喉咙深处碾出来,混着血腥气。
“所以你要么是狄国王子,要么是靖国世子。”她指尖划过他心口,“选一个。”
洛景修抓住她手腕按在刺青上。
皮肤滚烫,血脉在手下搏动。“我父王逃回大靖那夜,狄王在他身上种了蛊。”他盯着她眼睛,“蛊虫靠血脉繁衍,传给了我。”
钟夏夏指尖发颤。
“这蛊叫‘同命’。”洛景修扯嘴角,“中蛊者与下蛊者性命相连。狄王死,我父王死。我父王死,我死。”
“所以你从没想过杀狄王。”
“我想过。”洛景修松开她手腕,“但杀了他,我也活不成。所以我娶你——因为你是唯一能解蛊的人。”
烛火噼啪炸响,火星溅上图纸。
钟夏夏后退半步,撞上书架。古籍哗啦砸落,扬起尘灰呛人咳嗽。“我娘……从没提过解蛊。”
“她当然不提。”洛景修弯腰拾起本书,“因为你娘也中蛊了。和你爹——那个真正的狄王——性命相连。”
书页翻开,露出夹层里泛黄信笺。
字迹娟秀,是女子笔体。钟夏夏认得,那是娘亲的字。“夏夏亲启”四个字刺进眼底,她抢过信笺。
手指抖得撕破纸角。
“吾儿夏夏,见字如面。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娘已不在人世。有件事娘骗了你二十年——你爹不是狄王,是靖国长公主之子。”
钟夏夏呼吸停滞。
“当年长公主和亲北狄,途中被掳。狄王强占她生下孪子,一个是你爹,一个是现任狄王。你爹继承长公主血脉,天生能解‘同命蛊’。”
信笺边缘晕开暗红,像写信人咳的血。
“但解蛊需心头血,且必死无疑。娘舍不得你爹死,于是偷走解蛊秘法逃出王庭。狄王追杀我们,你爹为护我……主动服下‘同命蛊’。”
字迹开始潦草。
“他成了狄王傀儡,而我怀了你。狄王说只要我生下孩子,就放你爹自由。可孩子出生那夜,他亲手掐死了你爹——”
信笺从指尖滑落。
钟夏夏盯着地上那页纸,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她想起娘亲总在深夜哭泣,想起娘亲心口那道狰狞伤疤。
原来那不是狄王虐打留下的。
是剖腹取血留下的。
“你娘试图用自己心头血解蛊。”洛景修捡起信笺,“但她血脉不纯,失败了。只换来你爹清醒片刻——那片刻他画出西北布防图真本,托我父王带回大靖。”
窗外雨声渐密,砸在瓦上当当作响。
钟夏夏靠在书架喘息,每口气都扯着肺疼。“所以你娶我,是为解蛊救自己。”
“一开始是。”洛景修走近,“但洞房那夜,你掀开盖头看我那眼神……和我父王描述的你娘一模一样。”
他抬手碰她眼角。
“倔强,不甘,还有藏得很深的恐惧。”他拇指抹过她眼下,“那时我就想,这姑娘不该成为解药。她该活着,活得比谁都好。”
钟夏夏拍开他手。
“别说这些漂亮话。”她扯出冷笑,“你想要我心头血解蛊,直说就是。何必绕这么大圈子,演这么深情?”
洛景修忽然拽过她手腕,将她按在书架!
古籍哗啦啦倾倒,砸在他背上。他不管不顾,只盯着她眼睛。“我若只要心头血,七年前雁门关就能取。”
他扯开她衣襟,指尖划过心口刺青。
“这刺青下三寸,就是你心头血汇聚处。我当年捞你上岸时,你心脉受损血流不止。只要轻轻一刺……”
他指尖用力,刺青泛起血光。
钟夏夏闷哼,却咬着牙不喊疼。“那你为什么没刺?”
“因为我看见你怀里那半枚玉珏。”洛景修松开手,“和我父王临终前给我那半枚,严丝合缝对上了。”
他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珏。
温润白玉雕成凤凰,凤首残缺。钟夏夏摸向自己脖颈,那里挂着另半枚——凤尾残缺。两枚玉珏靠近时,同时泛起微光。
“凤凰珏,长公主遗物。”洛景修将两半合拢,“持此珏者,为大靖正统继承人。你娘是长公主之女,你身上流着皇室血脉。”
完整玉珏在掌心震颤,发出嗡鸣。
书房四壁书架忽然移动,露出背后暗室。烛火自动燃起,照亮室内供奉的牌位——靖国长公主灵位。
牌位前供着卷圣旨,金线绣龙纹。
洛景修拿起圣旨展开,朱砂字迹刺眼:“长公主遗孤,无论男女,皆为大靖储君。见此旨如见朕,百官跪拜。”
落款盖着先帝玉玺,日期是三十年前。
钟夏夏盯着那行字,指尖冰凉。“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
“知道。”洛景修卷起圣旨,“但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陛下。因为一旦公开,你会成为所有皇子眼中钉。”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让钟夏夏瞳孔骤缩。靖国世子只跪天地君亲,从未跪过妻室。可洛景修跪得干脆,仰头看她。
“七年前我该跪你,跪长公主唯一血脉。但我没跪,因为我怕。”他嗓音低下去,“怕你担不起这江山,怕你成为靶子。”
“现在呢?”钟夏夏听见自己声音飘忽。
“现在……”洛景修扯出个笑,“现在我只怕你死。”
他抓起她手按在自己心口,蛊虫在皮肤下蠕动拱起。“这蛊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痛不欲生。但我从没想过解蛊,因为解蛊你会死。”
钟夏夏感到掌心下心跳狂乱。
像困兽挣扎,撞着胸腔要破出。“你骗我。”她摇头,“若真不想解蛊,何必留我在身边?何必演这出戏?”
“因为我贪心。”洛景修起身,逼近她,“我想两全——既保住你性命,又解蛊活下来。所以我查遍古籍,找到个法子。”
他从暗室角落拖出铁箱。
箱锁锈蚀,他一剑劈开。里面堆满古籍竹简,最上层摊着张人皮卷。卷上用血写着密密麻麻咒文,中间画着诡异阵法。
“以血换血,以命续命。”洛景修指尖点向阵法中心,“将‘同命蛊’转嫁到我身上,用我心头血养着。这样狄王死,我死,但你活。”
钟夏夏盯着那阵法。
中心两个血点,一个标着“狄王”,一个标着“宿主”。两者之间连着红线,线上密密麻麻刻着咒文。
“转嫁需要媒介。”洛景修看向玉珏,“凤凰珏就是媒介。持珏者心头血滴入阵眼,可转移任何蛊毒。但代价是……”
“持珏者死。”钟夏夏接话。
她懂了。全懂了。为什么娘亲至死守着玉珏,为什么洛景修千方百计娶她,为什么这局棋下得如此复杂。
因为她必须活着,活到能用玉珏那天。
活到……为他和狄王陪葬那天。
“你安排得很好。”她笑出声,眼泪却掉下来,“让我爱上你,让我心甘情愿为你死。洛景修,你真厉害。”
洛景修抬手擦她眼泪,指腹粗粝。
“我没想让你死。”他声音发颤,“这三年我翻遍天下医书,找到另一个法子——用至亲血脉心头血,可替宿主承受反噬。”
他扯开自己衣襟,露出更多刺青。
那些刺青不是麒麟,是密密麻麻咒文。从心口蔓延到腰腹,像无数锁链捆住身体。“我寻到你娘当年留下的血,掺着我的血纹了这些。”
钟夏夏指尖抚过咒文。皮肤滚烫,纹路在指下搏动。“这是……”
“换命咒。”洛景修抓住她手,“咒成那日,你娘的血和我血融合。现在蛊毒反噬会先冲我,等我死了才轮到你。”
他咧开嘴笑,笑得像个孩子。
“我算过,我能撑三年。三年够你杀狄王,够你登基,够你……”他停顿,“忘了我。”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梁木落灰。
钟夏夏盯着他脸上笑容,忽然甩手一巴掌!清脆耳光在书房回荡,他头偏过去,嘴角渗出血。
“谁准你替我决定!”她嘶吼,“谁准你自作主张!谁准你……谁准你死在我前面!”
洛景修抹掉嘴角血,转回脸看她。
“那你要我怎样?”他眼眶赤红,“看着你解蛊死去,还是看着你被蛊毒折磨?钟夏夏,你教我——教我该怎么选!”
他抓住她肩膀摇晃,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
“七年前我该让你死,那样我不用承受这三年折磨!可我捞你上岸,我娶你进门,我……”他声音哽住,“我爱上你。”
最后三个字砸在地上,碎成渣。
钟夏夏感到肩膀剧痛,骨头咯吱作响。但她没挣扎,只盯着他眼睛。“那就一起活。”她一字一顿,“或者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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