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线并起(2/2)
“对。”钟夏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案上。
瓷瓶白底青花,瓶身冰凉。“我前两天刚配好的。”
洛景修拿起瓷瓶,拔开木塞嗅了嗅。
无色无味。“刘庸喝了会怎样?”“他会看见他最怕的东西。”
钟夏夏语气平淡。“比如……羌族死士暴起杀人,血洗别馆。”
洛景修盯着她。“然后?”
“然后他一定会惊慌失措,第一时间去找二皇子报信。”
钟夏夏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起她鬓边碎发。
“二皇子多疑。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不会是信,而是怀疑刘庸产生了幻觉。”
“但他不敢赌。”洛景修接话,眼里渐渐浮起欣赏。
“所以他会派人去别馆查看。而查看的人,一定会接触羌族使团。”
“对。”钟夏夏回头,月光在她脸上镀了层银边。
“我们就在那个查看的人身上,下真正的‘骨醉’。”
她走回案前,手指点在羌族使团那份密报上。
“二皇子的人中毒,羌族使团脱不了干系。双方必起冲突。”
“冲突一起,我们就可以趁乱下毒,或者……直接收割。”
洛景修沉默。他盯着案上布局,像在推演棋局。
烛火将他影子投在墙上,巨大而摇晃。良久,他忽然笑了。
笑声低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钟夏夏。”
他叫她全名,每个字都咬得清晰。“你这颗脑子,比我手下所有谋士加起来都好用。”
钟夏夏没接这话。她坐下,提起笔,在空白纸上飞快书写。
字迹潦草却有力。“需要准备的东西。”她边写边说。
“一,‘梦浮生’剂量要精准,太多会让人彻底疯癫,太少没效果。”
“二,需要有人混进别馆小厨房,必须是生面孔。”
“三,二皇子派去查看的人,身份要提前摸清。最好是个莽夫,容易冲动。”
“四——”她笔尖顿了顿。
“羌族死士的分布图。他们住哪个房间,守卫如何换班,武器藏在哪儿。”
洛景修走到她身后,俯身看那张纸。他气息拂过她后颈,温热。
钟夏夏笔尖一滞,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
“分布图我有。”洛景修伸手,从她指间抽走笔。手指相触瞬间,两人都顿了顿。
但谁都没抽开。洛景修就着她的手,在纸上空白处画起简图。
“使团共四十八人,住西跨院十二间房。首领叫赫连灼,住最里间天字号。”
他画出一个院落轮廓,标出房间。“守卫分三班,子时换班。武器明面上是弯刀,实际每人袖中藏毒针,靴底有匕首。”
笔尖在“天字号”房间上重重一点。“赫连灼的房间里,有密道。”钟夏夏侧头看他。
“通向哪儿?”“隔壁街一家绸缎庄后院。”洛景修丢开笔,直起身。
“那是二皇子暗中置办的产业。”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钟夏夏盯着那张简图,忽然觉得所有线索都连成了一张网。
密密麻麻,每一个节点都透着杀机。
“所以二皇子从一开始,就和羌族有勾结。”她声音很轻。
“所谓羌族犯边,所谓兵权争夺,都是演给朝廷看的戏?”
“半真半假。”洛景修走到炭盆边,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
火星噼啪炸开,映亮他半边脸。“羌族确实想南下劫掠,二皇子也确实想夺权。双方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他顿了顿。“但二皇子不知道,羌族三王子真正想要的,不是金银财宝。”
钟夏夏抬眼。“那是什么?”
“大周北境三州的土地。”洛景修声音冷下来。
“三王子答应帮二皇子夺位,条件是登基后割让三州。二皇子答应了。”
“蠢货。”钟夏夏吐出两个字,语气冰冷。
割让国土,等同叛国。二皇子这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确实蠢。”洛景修丢下火钳,拍了拍手上灰尘。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破坏他们的计划——”
他转身,看向钟夏夏。烛光在他眼里跳。
“我们要让二皇子亲手杀了赫连灼。”钟夏夏瞳孔微缩。“借刀杀人?”
“对。”
洛景修走回案前,手指点在简图“天字号”房间上。
“刘庸产生幻觉报信,二皇子派人查看。我们让查看的人‘恰好’发现密道,发现赫连灼和二皇子的密信往来。”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二皇子多疑又狠辣。发现赫连灼可能留下把柄,第一反应一定是灭口。”
“但赫连灼是羌族死士首领,不会坐以待毙。”
钟夏夏接话,脑子跟着他的思路转。
“双方必然火拼。无论谁死,羌族使团和二皇子的同盟都会破裂。”
“不止。”洛景修从怀里又摸出一样东西。
一枚青铜戒指,戒面刻着诡异符文。
“这是从康王府密室里搜出来的。康王和羌族也有联系,这戒指是信物,见戒如见人。”
他将戒指放在简图旁。“我们把它‘不小心’留在火灾现场。”
钟夏夏盯着那枚戒指,忽然懂了。“你要嫁祸康王余党?”
“对。”洛景修笑了,那笑意又冷又锐。
“让二皇子以为,是康王旧部在挑拨离间,破坏他和羌族的合作。”
“同时让羌族以为,二皇子过河拆桥,想借康王余党的手除掉他们。”他伸手,将戒指推到钟夏夏面前。
“一环扣一环。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两败俱伤。”
钟夏夏沉默。她盯着那枚戒指,盯着简图,盯着案上三张密报。
烛火摇晃,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像一场即将开演的大戏,所有角色都已就位,只等帷幕拉开。
“什么时候动手?”她问。
“明晚。”洛景修转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即将撕破黑夜。
“刘庸每晚亥时三刻饮参汤。我们酉时下手,药效刚好在亥时发作。”
他回头,看向钟夏夏。“混进厨房的人,我来安排。你需要做的,是配好‘梦浮生’,还有——”
他顿了顿。“亲自去一趟绸缎庄。”钟夏夏抬眼。
“做什么?”
“确认密道出口位置,顺便……”洛景修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丢给她。
钟夏夏接住,入手沉甸甸。打开一看,是几块黑色石头,表面有蜂窝状孔洞。
“火石?”
“特制的。”洛景修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
“点燃后没有明火,只冒浓烟,烟里有迷药。如果计划有变,你就点燃这个,从密道撤。”
他说完,拉开门。晨风呼啸灌入,吹得桌上纸张哗啦作响。
洛景修站在门口,回头看她一眼。晨光勾勒他侧脸轮廓,锋利如刀。
“钟夏夏。”他叫她的名字。
“明晚子时,无论成败,我在东市胭脂铺后院等你。”
说完,他迈步出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晨雾里。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只剩钟夏夏一人。她低头,看着掌心那几块黑色火石,又看向案上三张密报、简图、青铜戒指。
烛火燃到尽头,噗一声熄灭。晨光从窗缝挤进来,驱散黑暗。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明晚子时,京城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她收起所有东西,起身走到铜镜前。
镜中女子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青影,但眼神锐利如鹰。
她抬手,慢慢梳理散乱长发。动作不急不缓。
梳好发,她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将脸抹黑,又在眼角点了几颗麻子。
镜中人瞬间变成一个普通民妇。她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草药,毒粉,暗器。
她挑了几样揣进怀里,又取出那瓶“梦浮生”,小心检查封口。
确认无误后,她吹熄最后一盏灯,推开后窗。
晨雾浓重,街道空无一人。她翻身跃出,悄无声息落进巷子阴影里。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晨钟在远处响起,嗡嗡回荡。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