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血引毒(1/2)
药碗砸在地上,碎片四溅。钟夏夏盯着床上那个人,他嘴唇颜色已经从青紫变成灰白。
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解药灌下去半个时辰了。
医者战战兢兢跪在旁边,手指搭在洛景修腕上,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郡、郡主…脉象更弱了…”
“我问你他为什么还不醒!”钟夏夏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刀子刮过骨头。
老医者浑身发抖。“这毒…这毒太蹊跷。解药分明对症,可王爷体内像有东西在抵抗…老夫、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
钟夏夏转身走到窗边。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只有廊下灯笼在风里摇晃。
她看着那些光,看着它们在黑暗里挣扎,忽明忽灭。像洛景修的呼吸。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可能真的要失去他了。
这个念头像冰锥扎进心脏。不。不能。
她猛地转身,走回床边。老医者还跪着,另外两个年轻点的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屋子里药味浓得呛人,混着血腥气,还有死亡的味道。
“还有什么办法?”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老医者抬起头,看着她,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话:“若、若实在不行…或许可以试试血引…”
“说清楚。”
“就是…用至亲血脉做引,把毒从心脉逼出来。”老医者越说声音越小,“但这法子凶险,引毒之人稍有不慎就会中毒,而且…而且必须是血亲,血脉相通才有效…”屋子里死寂。
钟夏夏慢慢转头,看向洛景修。他静静躺着,像睡着了,只是永远不会再醒。他在这世上没有血亲,父母早亡,兄弟死绝。
他是孤家寡人。就像她一样。“如果…”她开口,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血亲呢?”
老医者愣住了。“不是血亲…那、那没用啊。血脉不通,引不出毒,反而可能让毒扩散更快…”
钟夏夏没再问。她走到妆台前,拉开抽屉。里面有个小木匣,打开,取出一把匕首。
匕首很旧了,刀鞘上花纹都磨平了,可刀刃依然锋利。
她走回床边。“你们都出去。”
“郡主…”“出去!”她声音陡然拔高。
医者们连滚爬爬退出去,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烛火跳动着,把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钟夏夏在床边坐下。她抽出匕首,刀身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她看看刀,再看看洛景修,然后握住他左手。掌心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
“洛景修。”她叫他的名字。他没反应。
“你听着。”她继续说,声音很稳,“我没有血亲,你也没有。但我们有别的。”
她举起匕首,刀尖对准自己左手手腕。
“你欠我一条命,我欠你一条命。我们早就分不清了。”她顿了顿,“所以我的血,就是你的血。我的命,就是你的命。”刀尖压下去。
皮肤被刺破,血珠渗出来。她没停,沿着手腕纵向划开一道口子。血涌出来,顺着小臂往下淌,滴在被褥上,晕开深红痕迹。
疼。但比不上心里那种疼。她又抓起洛景修右手,在他手腕相同位置划了一刀。
他皮肤苍白,血流出得很慢,颜色也暗,像快要凝固。她把两人伤口贴在一起。
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温热的,黏稠的,带着生命气息。她握紧他的手,让伤口紧紧贴合。
“你感觉到了吗?”她低声说,“我的血在流进你身体里。带着我的命,我的运,我的一切。”她俯身,凑近他耳边。
“所以你不准死。你死了,这些血就白流了,这条命就白给了。”
血还在流。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腕往下淌,染红了大片被褥。
钟夏夏开始头晕,眼前发黑。失血过多的症状来了,她知道。
但她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时间变得很慢。
每一秒都像一年,长得能听见血滴落的声音,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弱,听见窗外风声呜咽。
她开始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视线模糊了,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水雾。她努力睁大眼睛,盯着洛景修的脸。
他还是没醒。可她看见,他睫毛极轻微地颤了一下。就一下。像蝴蝶挣扎着要破茧。
“景修…”她声音已经轻得像叹息。又等了一会儿。
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洛景修喉咙里突然发出声音,很轻的,像呛水那种咳。然后他眉头皱起来,嘴唇动了动。
钟夏夏屏住呼吸。他又咳了一声,这次更清晰。
接着,胸口起伏明显起来,呼吸声从微弱变得可以听见。虽然还是很轻,但确确实实,存在了。
她不敢动。生怕一动,这点变化就消失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洛景修睫毛又颤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先是涣散的,没有焦距。慢慢聚拢,转向她这边。他看着她的脸,眼神茫然,像不认识。
钟夏夏眼泪毫无预兆掉下来。砸在他脸颊上。
他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她脸上,再移到两人交握的手腕上。
血还在流,已经分不清彼此。他看了很久,久到钟夏夏以为他又要昏过去。
他才开口。声音嘶哑,破碎不成调。
“…傻…”钟夏夏又哭又笑。“你才傻!”
她想抽回手去擦眼泪,可洛景修突然握紧了。力道很弱,但确确实实,是他主动的。他看着她,眼神慢慢清明。
“…疼不疼…”
“疼。”钟夏夏老实回答,“但值得。”
洛景修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再睁开时,他试图撑起身体,可一动就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又跌回去。
“别动!”钟夏夏按住他,“伤口刚止血,再裂开就麻烦了。”洛景修没再动。
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还在流血的手腕,看着她满脸的泪。看了很久很久。
“…值得吗…”他问。
“值得。”钟夏夏答得毫不犹豫,“你活着,什么都值得。”
洛景修喉结滚动。他想说什么,可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最后他只是又握紧她的手,很紧很紧。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郡主!药熬好了!”是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快开门啊!”
钟夏夏想抽手去开门,可洛景修不放。他固执地握着,像抓住了就不想松。她无奈,只好朝门外喊。
“进来!”
门开了,春桃端着药碗冲进来。看见床上景象,她尖叫一声,药碗差点脱手。“郡主!您的手——”
“闭嘴。”钟夏夏打断她,“药拿过来。”
春桃颤抖着把药碗递过来。钟夏夏单手接过,舀起一勺,吹凉,送到洛景修唇边。这次他没拒绝,配合地喝下去。
一勺接一勺。一碗药喂完,钟夏夏才松开手。
两人手腕终于分开,伤口还在渗血,但流速慢了。春桃连忙拿来干净布条和药粉。
“奴婢帮您包扎…”
“先给他包。”钟夏夏说。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处理洛景修的伤口。药粉撒上去,用布条缠紧。洛景修一直看着钟夏夏,眼睛一眨不眨。
等春桃转向钟夏夏时,他开口了。“…轻点。”春桃手抖了一下。“是、是…”
钟夏夏任由春桃包扎,目光却一直停在洛景修脸上。
他脸色还是惨白,但嘴唇有了点血色,眼睛也亮了。
是活人的眼睛。她看着看着,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没忍住,干脆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个孩子。
把这三天的恐惧,绝望,不甘,全哭出来。洛景修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哭,眼神柔软得像水。等她哭够了,抽噎着停下来,他才慢慢伸出手,抹掉她脸上的泪。
“…丑…”钟夏夏瞪他。“嫌丑别看!”
“…看。”他说,“一辈子都看。”钟夏夏愣住了。
春桃也愣住了,包扎的手停在半空。屋子里突然安静,只有烛火噼啪声,还有远处隐约的更鼓声。
洛景修说完那句话,就像耗尽了力气。他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下来,是真的睡着了。不是昏迷,是沉睡。钟夏夏还愣着。
她看着他的睡颜,看着他在烛光下柔和下来的轮廓。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刚才那句话,每个字都烫得她心头发颤。
一辈子。他说一辈子。春桃轻轻碰了碰她。“郡主…包扎好了。”
钟夏夏回过神,低头看手腕。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布条缠得整齐。她点点头,“你下去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可是您的伤…”“死不了。”钟夏夏挥挥手,“去吧。”
春桃退出去,门关上了。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钟夏夏在床边坐下,看着洛景修,看了很久。
然后她俯身,很轻很轻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睡吧。”她低声说,“我在这儿。”
她没离开,就在床边坐着。手腕的伤口隐隐作痛,失血后的头晕还没完全消退。可她不想睡,也不敢睡。
怕一闭眼,再睁开时他又不醒了。夜很深了。
更鼓敲过三声时,门外又有动静。很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极轻微的,门栓被拨动的声音。钟夏夏猛地睁开眼。
她没动,只是手悄悄摸向枕头底下。那里有把匕首,她一直藏着。脚步声停在门口,没再动。
过了几息。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纸条。
然后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夜色里。钟夏夏等了一会儿,确定人走了,才起身走到门口。
捡起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蛊未除,小心身边人。”
字迹很潦草,是用左手写的,看不出是谁的笔迹。钟夏夏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走到烛台前,把纸条烧了。
纸灰落在桌上,像死掉的蝴蝶。
她走回床边,看着洛景修。他睡得很沉,眉头舒展开,呼吸均匀。可她知道,危机还没过去。
毒解了,但蛊还在。下蛊的人还在。
她握紧拳头,伤口被牵动,疼得她吸了口气。可这点疼让她清醒,让她记住——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窗外传来猫头鹰叫声。凄厉,悠长,在深夜里回荡。钟夏夏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树影摇晃。
可她知道,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很多双眼睛。
她关好窗,回到床边。洛景修还在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鞋,在他身边躺下。床很大,她小心避开他伤口,蜷在他身侧。
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没受伤的那侧肩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