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连环杀局(2/2)

血从她指缝往外渗,温热粘腻,像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洛景修,”她声音发哽,“你别睡。”

洛景修半睁着眼,月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他惨白脸色。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涣散,可还是聚焦在她脸上。

“你……”他开口,声音微弱,“受伤了……”

都这时候了,还管她受不受伤?钟夏夏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脸上。她慌忙擦掉,可越擦越多。

“我没事,”她哽咽,“你撑住,大夫马上来……”

“钟夏夏……”他唤她名字,很轻,像叹息。

“嗯。”

“刚才……”他喘了口气,“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为什么?钟夏夏愣住。是啊,为什么?明明可以躲,可以逃,为什么要冲上去挡刀?为什么要拼了命护着他?

“不知道。”她听见自己说,“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

洛景修扯了扯嘴角,想笑,可牵动伤口,疼得皱眉。

“傻子……”他说。

“你才是傻子!”钟夏夏眼泪掉得更凶,“谁让你替我挡刀的?谁让你扑过来的?你自己伤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吗!”

她吼得凶,可手按得更紧。血好像流得慢了点。

洛景修看着她,月光在她脸上镀了层银边,眼泪亮晶晶的,像碎钻。

她脸上有血,有泪,还有那道箭伤,狼狈得要命。

可他觉得,她从没这么好看过。“钟夏夏……”他又唤。

“闭嘴!”她凶他,“省点力气!”他却笑了。很淡的笑,像初雪融化第一滴水。

“要是……”他声音越来越低,“要是这次……我没死……”

“没有要事!”钟夏夏打断他,“你不会死!我不准你死!”

霸道,不讲理。可洛景修心里那点冰凉,忽然就暖了。他看着她,眼神温柔下来,像化开的冰。

“好……”他说,“不死……”话音落下,他闭上眼。

“洛景修!”钟夏夏慌了,去探他鼻息。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她松口气,眼泪却掉得更凶。

她跪在血泊里,抱着他,像抱住全世界最后一点暖意。

夜风吹过巷子,带着血腥味,还有远处传来的犬吠。时间变得漫长。

每一息都像一年。她按着他伤口,感觉他体温在流失,感觉他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开始说话,语无伦次。

“你别睡,大夫马上来。”

“等你好了,我请你喝酒,最好的梨花白。”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这些话跟谁说去……”她说着,哭着,像个疯子。

侍卫们远远站着,没人敢上前。他们看着世子妃跪在血泊里,抱着世子,又哭又说,那画面凄厉得让人心惊。

终于,脚步声传来。大夫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跑来,看见满地尸体和血泊里的两人,腿一软。钟夏夏抬头,眼睛血红。

“救他。”她说,“救不活,我让你陪葬。”

声音很平,却冷得像冰。大夫哆嗦着上前,检查伤口,脸色越来越白。

“这、这伤太重……刀不能拔,一拔血就止不住……得、得先止血……”

“那就止!”钟夏夏厉声。

大夫打开药箱,取出金疮药、纱布、还有针线。他先处理肩上伤口,撒药,包扎。可腹间那把刀……

“这刀……”大夫手在抖,“得回医馆才能取。这里条件太差,取出来怕是……”

“那就回医馆!”钟夏夏站起身,腿麻得晃了晃。她看向侍卫,“找担架,轻点抬。”

侍卫们找来门板,小心翼翼将洛景修抬上去。钟夏夏寸步不离跟着,手还按着他伤口。

血已经浸透她整只手,黏腻温热。一行人匆匆赶往医馆。

夜色浓稠,灯笼光晕在青石路上摇晃。钟夏夏盯着洛景修苍白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绝对不能。

医馆里灯火通明。洛景修被抬进内室,大夫洗净手,准备取刀。

钟夏夏站在屏风外,听着里面动静。刀拔出来的声音闷钝,然后是止血、缝合、上药。

她指甲掐进掌心,掐出血痕。

竹青赶来时,看见她满身血污站在那儿,像尊石像。

“世子妃……”竹青眼圈红了,递上干净帕子。

钟夏夏没接。她盯着屏风上人影晃动,听着大夫低声交代什么,听着洛景

修微弱呻吟。每一丝声音都牵着她神经,绷得紧紧的。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走出来。他满头大汗,脸色疲惫。

“刀取出来了,血止住了。”他说,“可失血太多,伤口太深……接下来三天是关键。若熬过去烧,就能活。若熬不过……”

他没说完,可意思明白。钟夏夏闭了闭眼。

“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她声音沙哑,“人参、灵芝、雪莲——只要有用,我都找来。”

“是。”大夫躬身,“另外……世子肩伤也裂了,需要重新处理。”

“我来。”钟夏夏走进内室。

洛景修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他上身赤裸,肩上缠着绷带,腹间也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

她拧了热帕子,轻轻擦去他脸上血污。

动作很柔,像对待易碎瓷器。擦到他唇边时,他无意识抿了抿唇,眉头皱起,像在忍疼。钟夏夏指尖颤了颤。

她想起他扑过来挡刀那瞬间,想起他握着她手教她用刀,想起他背靠背时那份安稳。原来有些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

只是她不肯承认。现在,她承认了。她怕他死。怕得要命。

“洛景修,”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得活下来。你欠我一条命,得还。”船上的人没反应。

她握住他手,掌心滚烫。她将自己冰凉的手贴上去,试图给他降温。可这点凉意,杯水车薪。

竹青端来汤药。钟夏夏接过,一勺勺喂他。药汁从他嘴角溢出,她耐心擦掉,继续喂。

一碗药喂了半个时辰,她胳膊酸得发抖,可没停。喂完药,她坐在床边,握着他手。

窗外天色渐亮,晨曦刺破夜幕。医馆外传来早市喧闹,新的一天开始了。可这间屋子里,时间仿佛凝固。

钟夏夏盯着他脸,一宿没合眼。她想起很多事。

想起三年前大婚夜,他掀开盖头时那张冷硬脸。

想起这三年里,那些沉默对视,那些擦肩而过。

想起昨日金殿上,他跪得笔直的背影。

还有今夜巷子里,他扑过来挡刀那瞬间。

原来有些人,早已刻进生命里。只是她太迟钝,现在才发现。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洒在洛景修脸上。他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

看见钟夏夏,他愣了愣。“你……”声音哑得厉害。

“别说话。”钟夏夏俯身,“疼吗?”

洛景修摇头,又点头。他想笑,可扯到伤口,疼得皱眉。

钟夏夏眼眶又热了。

她低头,额头抵在他没受伤的那侧肩膀。这个姿势很别扭,可她不想动。她嗅到他身上药味,血味,还有独属于他的气息。

“洛景修,”她闷声说,“下次别这样了。”

“哪样?”他声音微弱。

“别替我挡刀。”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你的命,比我的值钱。”

洛景修看着她,眼神柔软。“胡说。”他说,“在我这儿,你的命最值钱。”

钟夏夏心脏像被什么攥住,酸涩涌上来。她咬唇,忍住眼泪。

“傻子。”

“彼此彼此。”两人对视,空气忽然安静。

晨曦越来越亮,照亮屋里每一寸角落。外头喧闹声越来越响,可这间屋子像被隔绝开来,只剩他们两人。

还有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血与死里,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