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倒霉蛋也有春天(2/2)

“该斩断时,便需果决斩断。你的目光,应始终投向更高、更远的大道前方。”

“是,前辈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琅清昼肃然应道,将判我剑郑重地佩在腰间。

“走吧,我们该回去向主人复命了。”

雪风转身。

“等等前辈!”

琅清昼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叫住他,脸上带着一丝犹疑和担忧。

“赵家……还有一位金丹期的老祖。此次事件,他必是主谋之一。可自始至终,都未见他现身,不知是否恰好外出?若是被他走脱,日后恐怕……”

“他?”雪

风脚步微顿,侧过脸,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轻轻嗤笑一声。

“在你剑骨重铸,引动因果反溯、灵力倒灌之时,那位赵家老祖,便已在自家密室中,神形俱灭了。”

琅清昼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

!!!!!

复灵丹竟霸道如斯?

不单单是夺回剑骨,还能隔空咒杀金丹老祖?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不,这完全是师尊手段通天!

“感谢师尊!!”

她几乎要再次跪倒,朝着末且城方向顶礼膜拜。

心中对林珺然的敬畏与感激,瞬间攀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雪风不再多言,袖袍一卷,冰寒灵力包裹住琅清昼。

下一刻,两人已从赵家府邸上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片刻之后,末且城,那座简朴的小院。

石桌上,林珺然面前的茶杯,水面依旧氤氲着淡淡的热气,似乎她只是短暂地移开了目光。

她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点,眼神放空,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雪风带着琅清昼悄然出现在院中。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

“主人,赵家之事已毕。嫡系、旁支及涉事修士共一百九十八人,已尽数清除。其家族库藏、秘宝、功法资源等,已尽数收缴在此。”

他抬手,那枚暗青储物戒便飘浮到林珺然面前的石桌上空。

林珺然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目光在那堆储物法器上一扫而过。

“嗯,知道了。”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东西你拿去给玄武吧,让它看着归置。”

“是,主人。”

见林珺然对雪风再无其他吩咐,琅清昼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尚未完全平复的激荡,上前一步,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沉稳:

“回禀师尊,赵家已灭,大仇得报。雪风前辈一路教导,弟子受益匪浅,定当铭记于心。”

“嗯。”

林珺然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目光这才落到琅清昼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剑骨初归,灵力激荡未平,气血浮躁不稳,像个四处漏风的破袋子。”

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先别想着别的,滚回天一山,闭关三个月。什么时候根基稳了,气息沉了,像个正经修士样子了,再出来说话。”

“是,师尊!弟子遵命!”

琅清昼毫不迟疑,立刻应下。

应完之后,她心中那股汹涌的情感再次翻腾起来。

她“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不顾地面粗粝,恭恭敬敬地对着林珺然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时,眼圈已然泛红,声音哽咽:

“师尊……多谢师尊再造之恩!弟子……弟子这条命,是师尊给的;这身修为,这报仇雪恨的机会,也是师尊赐的。”

“弟子自知愚钝,命途多舛,一次次陷入绝境……幸得师尊垂怜,一次次将弟子从水火深渊中拉起。此恩此德,弟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万一!”

说到动情处,泪珠已滚落下来。

“啧。”

林珺然垂眸,看着伏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动、哭得真情实感的琅清昼,眼中依旧没什么明显的动容。

她就不明白了,琅清昼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总能哭的如此难看?

why?

林珺然不明白,林珺然不想看。

“行了,别哭了。收声。本尊救你,纯属路过顺手,跟你那倒霉命格没多大关系。”

“你要真是个朽木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就算给你十根八根剑骨,堆上金山银山,你也照样能把自己作死。”

话虽如此,她指尖还是随意地一弹。一道柔和的淡金色灵力凭空而生,不由分说地卷住琅清昼,将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稳稳站好。

“你的小命,现在开始,归你自己管了。别整天谢来谢去的,听着烦。”

林珺然端起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

“真想有点表示,就麻利点,回去好好修炼。你不是总觉得自己命不好,是个小倒霉蛋么?”

她斜睨了琅清昼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恶劣的弧度。

“等你修为高了,拳头硬了,自然就明白了,倒霉蛋也有春天,前提是,你得先有把别人揍趴下的本事。”

琅清昼:“……”

满腔的感激涕零、热血沸腾,被师尊这盆掺杂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一浇,瞬间熄了大半。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情绪却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怎么回事?

眼泪突然就干了呢。

明明师尊说的是让她努力变强的大实话,可这表达方式怎么就这么让人憋得慌呢?

旁边沉默的两尊人形立柱,空思澄与慕佶,皆是心有同感。

师尊啊,师尊。

不愧是您啊。

琅清昼望着林珺然,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多……多谢师尊……教导。”

“雪风——”

林珺然不再看她,直接吩咐:

“拎她回天一山。”

“是,主人。”

雪风躬身领命。

林珺然又瞥向琅清昼,目光在她腰间那柄新得的判我剑上停顿了半秒,眉梢微挑:

“雪风把这剑给你了?判我……名字起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她语气依旧平淡:

“拿着它,没事多照照自己。自省、自知、自持,说得好听,说白了就三个字,拎得清。”

“用它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浆糊、还有动不动就泛滥的眼泪,都给我斩干净点。修士,可以死,可以败,但不能糊涂,不能软弱。”

“弟子……谨记!”

琅清昼握紧了判我剑的剑柄,指节用力到发白。

像是要紧紧握住这柄剑,也握住自己在师尊这犀利言辞下摇摇欲坠又必须挺住的道心。

而她的师尊,林珺然,在完成了对徒弟的谆谆教诲后,已然没了继续关注她的兴致。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雪风可以带人走了,自己则兴致勃勃地转向不知何时又蜷回她肩头的幽荧。

她用指尖挠了挠幽荧毛茸茸的下巴:

“赵家这事儿算完了,接下来去哪儿逛逛?寒荒这地界,还有没有稍微……嗯,有趣点的地方?老是打打杀杀、救死扶伤,也怪没意思的。”

众人“……”

真的吗?

您真的觉得没有意思吗?

我们不信。

但他们谁都不敢说。

许是这趟寒荒之行,前面又是捡徒弟,又是灭赵家,动静着实不小,连这片贫瘠荒凉的土地都觉得该让这位煞星消停会儿了。

接下来的行程,出乎意料地平和顺遂。

林珺然带着一众灵兽和两个挂件弟子,像个真正的游历者,慢悠悠地逛了几座寒荒之中还算有点特色的城池。

他们去了墨姑城,城内的建筑也多以深灰、墨黑为主调,显得厚重沉肃。

林珺然在城中尝了尝当地用某种耐寒黑麦酿造的、口感粗砺却别有风味的烈酒。

接着是宿温城,此城地底有温泉暗流经过,尽管外界寒风呼啸,城内某些区域却温暖如春。

林珺然挑了一处口碑不错的温泉客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顺便听了些南来北往修士们闲聊的、真真假假的各地见闻。

最后抵达的是耐依城,这座城池靠近寒荒边缘,城市规模不大,但人气颇旺,街道上随处可见装备各异、风尘仆仆的修士。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兽肉、烈酒和冰雪混合的气息。

林珺然在这里补充了一些寒地特产的调味香料,买了一本地域志异类的杂书,还围观了凡人之间的一场草草收场的打群架。

一路走来,平淡得几乎让林珺然觉得有些无聊。

不过,这种纯粹的、无人打扰的闲逛,倒也让她轻松了几分。

终于,在耐依城稍作休整后,他们的前方,出现了那片横亘天地之间、阻隔了西荒与北荒的巍峨山脉,天贺山。

天贺山,名副其实。

群山连绵,主峰高耸,峰顶终年笼罩在厚重的云雾与万年不化的冰雪之中,远远望去,犹如一柄柄刺破青天的冰雪巨剑,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孤高。

凛冽的罡风在山脚呼啸盘旋,卷起千堆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空气冰冷而稀薄,呼吸间都带着白蒙蒙的寒气。寻常凡人至此,恐怕寸步难行。

便是低阶的炼气期修士,也需运转灵力抵御严寒。

林珺然站在山脚下,仰头望着那巍峨连绵的雪白峰峦,狐裘的绒毛在风中轻轻拂动。

她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亮起一抹跃跃欲试的光彩。

“咱们徒步上山!”她拍了拍肩头似乎也有些兴奋的幽荧,声音里带着一丝清晰的愉悦:

“一步一步,踏雪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