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倒霉蛋也有春天(1/2)
下方赵家府邸内,再次掠过一阵更为微弱、范围却更广的冰寒之意。
这一次,锁定的目标不再仅仅限于直接参与者。
无论彼时是茫然四顾、惊恐尖叫,还是强自镇定的残存修士,他们的动作,在同一刹那齐齐僵住。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是雪风侍奉林珺然无数岁月,从主人那看似随意的行事中领悟的铁律。
敌人,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可能滋生威胁的整个环境。
既然出手,便要雷霆万钧,将可能反弹的一切根系,彻底碾碎。
唯有那些只是从事洒扫浆洗等最底层劳役的侍女仆役,以及那些早早被边缘化、几乎与家族核心事务绝缘的赵家旁支小姐,被这股冰冷的意志忽略了过去。
超过一百六十道或强或弱的气息,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断绝。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只有极其细微的“咔嚓”声密集响起。
仿佛冰晶在极致的低温下悄然崩解。
那些前一瞬还鲜活存在的生命,体表瞬间覆盖上一层剔透的薄冰,随即连同冰层一起,化作最细微的冰晶尘埃,簌簌飘落。
衣物、佩饰、甚至腰间未激发的护身符箓,都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地,唯独人消失了。
从肉身到神魂,被一种绝对的寒意,彻底抹除。
府邸内还活着的,只剩下那寥寥几个被筛漏出来的幸运儿,以及大批茫然无措、瘫软在地的凡人仆役。
极致的恐慌攀升至后,反而催生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幸存者们瞪大眼睛,看着那缓缓飘落的冰尘,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无边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
雪风收起那柄彻骨香,剑身归鞘的轻吟在死寂的空中格外清晰。
它冰蓝色的眼眸俯瞰着下方的人间惨剧,于他而言,或许连惨剧都算不上,它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清昼小姐——”
它侧头,看向身边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指节因为用力紧握而发白的琅清昼,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记住了吗?”
琅清昼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冻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并非温室花朵,在寒荒挣扎求存的十几年,她见过饥饿至死的流民,见过为了一口吃食互相撕咬致死的惨状,也见过低阶修士斗法时的血腥。
但那些生死,都带着挣扎的痕迹、痛苦的呐喊、和直观的残酷。
而眼前这一幕……
太干净了,也太轻易了。
上百修士,其中不乏她曾经无力对抗的筑基大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如同被抹去的尘埃,彻底消散。
这种超越她认知层次的抹杀,带来的震撼与寒意,远比血淋淋的厮杀更深入骨髓。
“觉得残忍?”
雪风似乎轻易看穿了她混乱思绪,声音冷了几分,却字字清晰:
“若无主人赐下逆天改命的复灵丹,若无我奉主人之命来此,清昼小姐,你觉得赵家对你,可会存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可会因为你是无辜的被牺牲者,而放过你,甚至归还你的剑骨?”
他顿了顿:
“修真界,弱肉强食是颠扑不破的法则。今日你弱,便是砧板鱼肉;明日你强,便可制定规则。今日因,他日果,看似玄奥,实则不过是必然。”
“主人既为你出手,便要替你斩断一切可能伤及你的未来之因。今日放过一个心怀怨怼的稚子,他日或许便是覆灭你的隐患。这,便是主人的行事风格。”
雪风的目光落在琅清昼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也是你未来需要逐渐适应,甚至可能需要亲自去执行的准则。仁慈,需有匹配的实力与清醒的头脑作为前提,否则,便是取祸之道。”
琅清昼心脏狂跳,雪风的话语冰冷而锋利,毫不留情地凿开了她内心深处残留的那份柔软。
是啊,如果今天位置调换,是赵家掌握了绝对的力量,他们会如何对待她和师尊?
恐怕只会变本加厉,用更残忍、更屈辱的方式来榨干她们最后的价值,绝不会因为无辜或可怜而有半分手软。
残酷的真相伴随着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开始在她心底凝结。
“晚辈……记住了。”
她的声音起初干涩沙哑,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带上了一种近乎觉悟的平静。
雪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对着下方虚空轻轻一抓。
无声无息间,赵家府邸各处,所有或明或暗的防护阵法、禁制符文,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的琉璃,在同一瞬间碎裂、消散,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紧接着,散落在地上的储物袋、库房中堆积如山的灵珠、丹药玉瓶、矿材灵草,等等等等,全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无形之力攫取,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霞光,自府邸各处升腾而起,汇聚到雪风摊开的掌心上方。
霞光收敛,一枚储物戒,静静悬浮在那里。
赵家数百年的积累,几乎被一扫而空。
“还有——”
雪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将略微出神的琅清昼唤回:
“要记住,勤俭持家,雁过留痕。大富由天,小富由俭,方是立身之基。”
琅清昼默默地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枚储物戒。
“雁过留痕,小富由俭……”
她低声重复,感觉这句朴实甚至有些市侩的俗语,从刚刚完成了一场冷酷清洗的前辈口中说出,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异与反差。
道理她懂,修真之路财侣法地,财居首位。
但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前辈,那些房契、地契、城中店铺……咱们,不要吗?”
在她看来,那些固定资产,或许才是赵家立足中州的根本,价值可能比眼前的浮财更大。
雪风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食指,朝着下方轻轻一点。
一股柔和的神识之力包裹住琅清昼,让她看得更清。
只见下方府邸的角落里,那几个幸存下来的赵家旁支小姐,正战战兢兢地聚在一起。
她们先是被连续发生的诡异消失吓得魂不附体,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过了许久,发现再无异状,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
确认府中那些平日高高在上、对她们非打即骂的人真的全都消失无踪后,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巨大惊恐与劫后余生的松懈,浮现在她们脸上。
仆役们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刚才的见闻。
“蓝光一闪人就没了……”、
“……像冰一样化了”
……
听着这些,那几位赵家小姐先是呆滞,随即,那几个女子脸上竟控制不住地,缓缓绽放出笑容。
那笑容起初有些扭曲,带着泪,随即越来越扩大,最终,她们竟伏倒在地,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后爆发出的、近乎癫狂的痛快大笑。
涕泪横流,却畅快无比。
“死了……都死了……哈哈……呜呜……好啊!死得好啊!”
“报应!真是报应!老天开眼!是哪位路过的大神救了咱们啊!”
“再也不用挨打了……再也不用被逼着去伺候那些恶心的老家伙换资源了……自由了……我们自由了!”
她们哭笑着,对着空旷的天空胡乱磕头,感激着那不知名的天神。
雪风温声道,那声音里带了一丝温度:
“既然因缘际会,留下了这几条活口,那么,总得给她们留条能走下去的路。”
“赶尽杀绝固然干净,但若因你之故,让本已身处泥泞的她们,失去这最后的立锥之地,沦落到比先前更不堪的境地,那这份因果,便沾上了不必要的戾气与亏欠。”
“她们虽是赵家血脉,却也是受害者。那些房契店铺,留给她们,是生机,也是考验。”
“能守住,是她们的本事;守不住,变卖了换取灵石远走他乡,也是一条活路。”
雪风看着琅清昼:
“我们取走了浮财与修行资源,已算代价。斩草,除的是可能伤人的毒草之根,而非烧尽整片土地,让无辜的种子也无法发芽。”
琅清昼怔怔地看着下方那些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的赵家女,心中五味杂陈,转而升起一种更为复杂的明悟。
“是弟子狭隘了。”
琅清昼低下头,心悦诚服:
“多谢前辈教导。”
雪风冰封般的脸上,极淡地掠过一丝满意。
主人这个四徒弟,底子确实薄了些,但这心性悟性,倒有几分可雕琢之处。
“承蒙主人信任,让我教导你一场。”
雪风手腕一翻,一柄长剑出现在它手中。
剑长三尺有余,剑身狭窄挺直,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淡灰色光泽,质朴无华,唯剑锷处刻着两个古篆小字——判我。
剑未出鞘,已有一股沉静内敛、却又隐隐透着凛然不可犯的气息萦绕。
“此剑名为判我,虽只是黄阶上品,但铸造时融入了少许玄阶的静心铁与明性石,于坚定心志、明澈己身有些微助益。”
雪风将剑递向琅清昼:
“我将此剑赠你,并非它有多锋利珍贵,而是望你持此剑时,常怀自省之心。剑名判我,判的是己身之道,明的是前行之路。希望你能借此剑,早日寻到属于自己的道。”
它并非没有更好的剑,莫说玄阶、地阶,便是天阶神兵,雪风的储物戒里也不缺。
毕竟主人对它们,向来大方宠溺。
但炼气期的琅清昼,根本驾驭不了更高阶法器的灵力消耗,强行给予,反是祸患。
这柄判我,用料扎实,属性契合,正是最适合她当前阶段的礼物。
琅清昼双手接过判我剑。
剑柄入手微凉,触感却温润细腻,仿佛上好的古玉。
一股沉静宁和的气息自剑柄传来,让她因目睹灭门而有些纷乱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她轻轻拔出寸许,剑身黯淡无光,却自有一股沉凝厚重的质感。
“好剑!”
她忍不住低声赞叹。
雪风微微颔首,继续道:
“下面那些赵家女与仆役,你既已明了,便不必再投注过多关注。”
“赵家嫡系与主要旁支历来聚居于此,如今皆已丧命。城中产业多由管事打理,修为不会超过炼气五层。”
“她们几人多少有些修为在身,虽只是炼气低阶,好歹在十层上下,接手或变卖产业,并非全无能力。”
“赵家骤然倾倒,留下的产业财富,注定会引来周遭饿狼的觊觎。”
“她们是能守住基业,还是被迫舍弃换取平安,或是被人巧取豪夺一空……这些,都是她们自己需要面对的命运。”
雪风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你与赵家的因果,已然了结。与她们,更是早无瓜葛。”
“有时候,不管是复仇或者做善事,不必总想着要将后续安排得尽善尽美。尊重他人命运的轨迹,也是一种修行。”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琅清昼一眼,道:
“修仙之路,漫长而孤寂。沿途会有风景,也会有牵绊。但需谨记,过多的羁绊,易成心魔,拖累道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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