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筑城安北,文治初行(2/2)
并州腹地通往北方草原新拓之地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幅前所未有的景象。不再是单一的军队调动或辎重运输,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移民车队。牛车、驴车、甚至人力推车,载着家当、农具、种子,以及满怀希望与忐忑的男女老少,在并州军士的护卫下,向着镇北、安北二城的方向迤逦而行。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口的气味,以及一种名为“希望”的躁动。
这正是针对两座新拓之城特别颁布的《边城招垦令》引发的热潮。由徐庶亲自拟定,经黄屹批准的这份法令,其优厚条件远超并州其它城以及并州之外的其它州:
田宅授予:每户壮丁,可在新城周边分得永业田五十亩,宅基地一块(含标准院舍建材,自行搭建或由官府工程队协助),前五年免征任何田赋。
生产支持:无偿借贷第一年的种子、口粮,以及耕牛或驮马(三年内分期无息偿还)。
安全保障:新城由并州精锐驻守,周边定期清剿,确保垦殖安全。
子女前途:移民子弟可优先进入新城文学堂、武堂分堂就读,享受与晋阳同等的免费教育。
商业机遇:新城初建,百业待兴,鼓励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商户随迁,并给予税收减免。
对于许多在内地缺乏土地、或饱经战乱流离的百姓而言,这无疑是改变命运的良机。尽管塞外苦寒、前途未卜的传言仍在,但在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并州官府强大的信誉保障下,报名者络绎不绝。州牧府采用了分批、定向迁徙的策略,优先选择家中有壮劳力、或有耕作、工匠经验的家庭,确保移民质量。
镇北城外,新划定的“垦殖一区”。
来自太原郡的张老栓一家,正和众多新邻居一起,在划拨给自己的土地上,忙着搭建未来的家园。官府发放的标准建材——处理过的木材、土坯砖、甚至少量珍贵的水泥,堆在一旁。不远处,并州工程队正在指导大家如何更快更好地建造那种带有火炕、能够抵御严寒的坚固屋舍。
“爹,这地真肥啊!比咱老家那山坡地强多了!”张老栓的大儿子抓了一把黑油油的泥土,兴奋地说。
张老栓抹了把汗,脸上也带着笑意:“是啊,官府说了,头五年还不收租子!只要肯下力气,咱家就能扎下根来!”他看着远处巍然矗立的镇北城城墙,心里踏实了许多。有这座坚城和那些厉害的军爷在,似乎塞外的风也没那么可怕了。
类似的场景,在安北城周边也在同步上演。汉民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农耕技术,也开始改变着草原单一的经济结构。
与此同时,精明商人的嗅觉总是最敏锐的。
就在移民车队抵达后不久,挂着“青霖阁”旗帜的商队,便出现在了镇北城和安北城新设立的、尚且简陋的“市”。这些商队不仅带来了并州独有的精盐、美酒、琉璃器、纸张布匹,也带来了铁锅、农具、针线、茶叶等汉民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一些针对胡人需求的商品,如色彩鲜艳的丝绸边角料(可用于装饰)、更锋利的割肉小刀、以及耐储存的茶砖。
镇北城的市集设立在城门内侧一片刚平整出来的空地上。青霖阁的掌柜指挥伙计们迅速搭起帐篷,摆开货物。很快,市集便热闹起来。新来的汉民移民围拢在售卖农具、锅碗的摊位前;而一些胆大、或是已被登记归附的胡人部落牧民,则牵着牛羊,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光鲜的商品,尤其是雪白的“玉盐”和醇香的“青莲醉”。
交易并非一帆风顺。语言是首要障碍,胡汉双方往往需要借助手势和简单的、生硬的对方语言词汇进行交流。价值观念也不同,一个胡人想用一匹马换十坛酒,而商队伙计则要按照晋阳的物价和马匹的成色细细折算。
这时,随商队前来、精通胡语并略通商务的“市易官”(由州牧府新设)便发挥了作用。他们负责核定物价、监督交易公平、调解纠纷,并开始尝试推广并州标准的度量衡。渐渐地,以物易物与五铢钱并行的混合交易模式开始形成。
一个名叫巴特的鲜卑年轻人,用几张上好的羊皮,从青霖阁伙计那里换到了一小罐精盐和一把漂亮的小刀。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点盐放入口中,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把小刀。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部落的产出,换到如此“精致”的汉家货物。
“这东西,好!”巴特用生硬的汉话对伙计说,咧开嘴笑了。
伙计也笑着点头,递给他一小杯试尝的“烈火烧”。巴特一口喝下,被辣得直吐舌头,却又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这个,也好!”
简单的交易,却在无声地改变着认知。汉家的货物,开始与“更好”、“更精美”划上等号。需求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自发地推动贸易的深化。
安北城,临时设立的文学堂分堂。
这是一座比晋阳学堂简陋得多的帐篷学堂,但意义却非同一般。十几个来自周边归附部落的孩童,正襟危坐(虽然姿势别扭),跟着一位年轻的先生,笨拙地念着:“人、之、初……”
先生教得耐心,他知道这些孩子大多连汉话都听不太懂。他采用图画、实物相结合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反复练习。学堂提供简单的午食,这让许多家境并不宽裕的胡人家庭愿意送孩子来。
教室外,一些送孩子来的胡人父母并未离去,他们好奇地透过缝隙向内张望,看着自己的孩子跟着先生念那些奇怪的音节,脸上表情复杂,有疑惑,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开始跟着并州派来的农官,在划定的试验田里,学习如何种植耐寒的粟米。定居与农耕的概念,伴随着文字的种子,一起悄然植入这片土地。
晋阳,州牧府。
黄屹听着徐庶关于移民安置进展和贾逵、司马芝关于边市贸易及教化情况的汇报。
“主公,截至本月,已有超过五千户、约两万汉民迁往镇北、安北二城及周边垦区。秋播已基本完成。边市交易额逐月攀升,尤其是盐、铁器、布匹需求旺盛。胡人子弟入学人数已过三百,虽时有反复,但总体趋势向好。”徐庶总结道。
郭嘉笑道:“商队不仅是赚钱,更是最好的耳目和说客。青霖阁的货物所到之处,便是我并州影响力所及之处。胡人习惯了我们的盐,离不开我们的铁锅,将来便难起异心。”
戏志才沉吟道:“然胡汉杂处,摩擦难免。需加强律法宣讲,市易官与地方驻军需密切配合,公正处置纠纷,尤其要防范汉民欺压胡人,或胡人劫掠落单汉民之事。此乃维系‘臣服汉化’政策之关键。”
黄屹点头称是:“奉孝、志才所言极是。经济与文化,如同缰绳,需缓缓收紧,方能引导巨兽归心。传令下去,严惩任何破坏胡汉和睦之举,无论汉胡,一视同仁!同时,令匠作营加紧研发更适合草原使用的农具、以及胡人喜爱的商品。我们要让归附者切实感受到,遵从我们的秩序,比遵循他们旧有的生存法则,能获得更多、更好的东西。”
他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镇北、安北二城,以及正在形成的移民点和贸易线路,目光深邃。
“这两座城,不仅是军事堡垒,更是种子。我们要用粮食、货物、文字和律法,让这片土地,真正成为我汉家不可分割的血肉。”
并州,正以其强大的组织能力、经济实力和文化向心力,将军事征服的成果,通过实边招垦与商路延伸,一点点转化为牢固的统治。一条条无形的经济与文化纽带,正将草原新地,与并州核心区域越来越紧密地绑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