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芽语伴岁(2/2)
风又软下来,吹得芽苗轻轻晃,像是在点头。阳光漫过竹架,把三人一猫的影子叠在一起,刚才那点尖锐的疼,慢慢化成了更稠的暖——原来在意到极致,连误会里都藏着舍不得。
【3】
无忘提着柴刀刚转过桃林拐角,脚步猛地顿住——后山坡的灌木丛里,竟蹲着个穿灰布衫的少年,怀里抱着只瘸腿的小野狸,正用竹片小心翼翼地给野狸喂药。那野狸的毛色灰黑,嘴角还沾着点绿汁,赫然就是啃了芽苗的罪魁祸首。
“是你?”无忘的声音带着惊怒,柴刀在掌心攥得发白。那少年他认得,是黑风山的孤儿阿石,前几日还来融情院讨过桃花干,当时年华还给他装了满满一袋。
阿石怀里的野狸发出一声呜咽,他慌忙把小家伙护在身后,手背青筋暴起:“不是它的错!是我让它去的!”少年的脸涨得通红,补丁摞补丁的袖口蹭着草屑,“我娘快不行了,张婆婆说……说融情院有株带桃花纹的芽苗,叶子能治百病……”
这话像道惊雷劈在无忘头顶。他收了柴刀,一步步走近,才发现阿石怀里的野狸后腿缠着布条,渗着暗红的血,显然是被夹子伤的。“张婆婆?哪个张婆婆?”他的声音发沉,指尖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挂着锦绣绣的平安符,针脚里还留着张婆婆给的安神香。
“就是住在溪边的张婆婆啊,”阿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说那芽苗是灵物,摘片叶子煮水,我娘就能醒过来。我……我不敢自己去,才让阿灰去碰碰运气……”少年突然跪坐在地,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无忘先生,求你别赶我们走,我就摘一片,一片就够了……”
无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他想起张婆婆——那个总坐在溪边洗衣,见人就笑的老婆婆,上次还给锦绣送过晒干的艾草。可她怎么会知道芽苗的事?又怎么会说这叶子能治百病?
“你娘得的什么病?”无忘蹲下身,目光落在阿石冻裂的手背上。那双手布满冻疮,指缝里还沾着草药的绿汁。
“是寒症,”阿石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去年冬天就躺床上了,郎中说……说熬不过这个春天。”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半块干硬的麦饼,“这是我最后的粮食,我给你们换,换一片叶子行不行?”
无忘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锦绣和年华提着药箱跑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怎么了?”锦绣的目光扫过阿石怀里的野狸,又落在少年苍白的脸上,“阿石,你娘的病……”
“张婆婆骗了他。”无忘的声音冷得像冰,“这芽苗的叶子根本治不了病,她是故意让阿石来偷的。”他猛地想起前几日张婆婆送艾草时,眼神总往同心树那边瞟,当时只当是老人好奇,现在想来,竟是早有预谋。
年华突然抓住阿石的胳膊,指尖泛白:“张婆婆是不是还给了你这个?”她从袖中掏出个黄纸包,里面是撮灰扑扑的粉末,正是上次张婆婆说“能安神”的香灰。阿石的脸色瞬间煞白,从怀里摸出个一模一样的纸包,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这不是安神香,是迷魂散。”无忘捏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她让你用这个迷倒我们的兽,好让野狸得手。”他的目光扫过野狸瘸腿的伤口,“这伤也不是夹子弄的,是被桃木剑的灵气灼伤的——昨夜我在院外布了护阵,它闯进去时被剑气所伤。”
真相像被剥开的伤疤,血淋淋地露在晨光里。阿石瘫坐在地,布包里的麦饼掉出来,滚到无忘脚边。“不……不会的……”少年喃喃自语,眼泪终于砸下来,“张婆婆说她是好人,她说……”
“她根本不是什么张婆婆。”锦绣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药箱里取出一面小铜镜,镜面擦得锃亮,“你看这野狸的眼睛。”
阿石颤抖着接过铜镜,镜中野狸的瞳孔里,竟映出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穿着灰布衫,佝偻着背,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赫然就是张婆婆的模样。可再定睛一看,黑影的脖颈处竟有圈淡淡的红纹,像条蛇盘在那里。
“是蛇姬。”无忘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十年前被守卷人封印的蛇妖,专靠吸人精气续命。她化成张婆婆的样子,就是为了等芽苗长成,好吸走它的灵气解开封印。”
这话刚落,溪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笑,惊得林子里的鸟雀扑棱棱飞起。众人转头望去,那个熟悉的“张婆婆”正站在溪对岸,灰布衫被风掀起,露出底下鳞片般的皮肤,脖颈处的红纹正慢慢变深。
“不愧是守卷人的传人,”蛇姬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石壁,“可惜啊,等我吸了这灵芽的精气,你们三个,还有这小鬼,都得给我当养料!”她的身影突然化作道灰影,直扑阿石怀里的野狸——那野狸沾了芽苗的灵气,竟是解开她封印的钥匙。
“小心!”无忘将阿石护在身后,桃木剑瞬间出鞘,剑气与蛇姬的妖气撞在一起,炸起漫天飞叶。锦绣打开药箱,将安神香撒向空中,香气遇妖气竟燃起淡蓝色的火;年华则抱起受伤的野狸,指尖凝聚灵力,往它伤口处渡去——她要让这被利用的小兽,成为揭穿蛇姬阴谋的证物。
晨光穿过桃林,照在三人一少年身上,也照亮了蛇姬狰狞的脸。同心树下的芽苗仿佛感应到什么,叶片上的桃花纹突然亮起,像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燃烧。这场藏在温情下的阴谋,终于在这一刻撕开了伪装,露出獠牙。而那株曾被寄予希望的绿芽,竟成了引爆一切的导火索,将所有人都卷进了一场早已布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