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荷露凝禅,风递清欢(2/2)
“绣谱上说,”阿糯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扫过荷叶,“最好的绣品要让人忘了是绣的,只当是把真景剪了下来。”她举起绣布对着光,银线的亮与窗外的荷影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是绣的,哪是真的。
阿竹放下竹刀,从怀里掏出个小锦囊,里面是用竹篾编的小莲蓬,莲子是用红豆做的,颗颗饱满,像藏着说不尽的甜。“给你压绣布。”他把锦囊往她绣绷上一放,红豆的红与银线的亮相映,像幅浓缩的小画,“奶奶说,红豆压着,针脚会更稳。”
日头渐渐西斜,竹窗上的光影移了半尺。阿糯的《雾荷图》已近完工,阿竹的木框也刻好了,残荷的纹与新荷的绣在暮色里相顾,像在说段漫长的故事。荷塘里的白鹭归巢了,翅尖划水的痕在余晖里泛着金,把竹屋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只相偎的荷,根在泥里,花在风里,岁岁年年,守着这方清欢。
三、月荷共禅心
月光漫进竹屋时,阿糯和阿竹坐在门槛上,分食最后一块莲糕。糕上的莲粉在月光里泛着白,像落了层细雪,甜里带着点清苦,像极了这荷塘的夜。
“你听。”阿竹忽然侧耳,荷塘里传来“啪”的一声,是片老荷叶终于落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拿起竹笛,吹起了《雾荷引》的新调,调子比白日里更柔,像月光顺着荷茎滑下,缠缠绵绵的,把满塘的莲香都缠成了线。
阿糯跟着轻轻哼,手指在膝头的绣布上打着拍子,银线的亮在月光里闪,像无数颗跟着调子跳的星。她忽然看见塘中央那朵并蒂荷开了,粉白的花瓣在月光里像浸了玉,花心的莲房鼓鼓的,像藏着满肚子的话,要趁着月色说给风听。
“奶奶说,”阿糯的声音混着笛音,像浸了蜜的莲子,“人这辈子,能守着一方荷塘,做着喜欢的事,爱着对的人,就够了。”她转头望阿竹,他的侧脸在月光里像被打磨过的玉,睫毛的影投在笛身上,银线缠着的笛坠轻轻晃,像颗跳动的心。
阿竹的笛音顿了顿,忽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竹笛的凉,却暖得烫人。“那我们就守着这塘荷,”他的声音比月光还软,“你绣到针脚发钝,我吹到笛孔生苔,好不好?”
阿糯的眼眶忽然热了,像有露珠要滚下来。她把脸埋在他的肩头,闻到他身上的竹香,像闻了一辈子的安稳。荷塘里的露水又重了,打在荷叶上的声响,像无数根针在轻轻刺绣,把月光、笛音、莲香,还有这未说尽的话,都绣进了这方夜色里,成了一段不用言说的禅。
月上中天时,笛音歇了,只剩下荷塘的风在轻轻吹。阿竹扶着阿糯起身,两人相携着往竹屋走,月光在他们身后铺了条银路,像当年阿桃与阿凛走过的那样,没有尽头,只有满心的清欢。竹屋的灯亮了,窗纸上的荷影在风里晃,像活了过来,与塘里的真荷遥遥相对,分不清哪是梦,哪是醒——或许,能在这样的梦里醒着,便是人间最好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