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荷心铸魂,丝牵万古(1/2)
(一)露凝新蕊
晨光如碎金般漫过荷塘时,阿桃正坐在戏台前的青石板上,手里捧着那幅《荷塘月夜》。绣布被晨露浸得微潮,焦黑的旧荷边缘泛着浅绿,银线绣的新叶在光里闪着细碎的芒,像谁把昨夜的星光缝在了上面。
“阿桃姐,这露珠要掉啦!”小虎子举着片荷叶跑过来,叶心的露珠滚得厉害,映得他的小脸像浸在水里的玉。他的手腕上缠着新换的红绳,是阿桃用李婶留下的丝线编的,绳头缀着颗半焦的莲子——是从那场火里抢出来的,如今被晨露浸得发亮,像颗藏着故事的琥珀。
阿桃接过荷叶,指尖轻轻一碰,露珠便“咚”地坠入荷塘,惊起一圈涟漪,将水面上的荷影晃成一片碎银。她忽然想起阿凛昨夜说的话:“有些东西看着碎了,其实是换了种模样活着。”此刻望着那圈渐渐散开的涟漪,倒真觉出几分道理——就像这荷,枯了的梗落在泥里,来年便会催出新的芽;就像这绣品,焦黑的旧痕旁,新的针脚正织出更鲜活的绿。
戏台后传来竹笛的清响,是阿凛在练《荷风引》。调子比昨日更柔些,像晨露顺着荷茎滑下的声息,缠缠绵绵的,把满塘的莲香都搅得漾了漾。阿桃抱着绣品走过去时,正撞见他低头调笛,晨光落在他的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笛身上,银线缠着的笛尾在光里亮得像星。
“孩子们说想听完整版。”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左手轻轻按在戏台上——那里刻着个小小的“桃”字,是他昨夜趁着月色凿的,笔画边缘还沾着点新竹的青屑。
阿桃的指尖抚过那个字,木痕的糙感硌得人心头发痒。“班主说,镇上的画师要来了。”她轻声道,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指尖(是昨夜刻字时不小心被竹屑扎的),“要把这绣品画成卷轴,供在祠堂里。”
阿凛的笛身顿了顿,竹笛的清响戛然而止。“画里得有你,”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也得有我,还有李婶,有孩子们……少了谁都不算完整。”
荷塘里的红鲤忽然跃出水面,带起的水珠落在绣品上,在焦黑的旧荷处晕开个小小的湿痕,像滴未落的泪。阿桃忽然把绣品往他怀里一塞:“帮我拿着,我去采些新莲蓬,画师来了好泡茶。”
她蹚着水往塘中央走,裙角沾着的水珠子在光里闪,像拖着条缀满碎星的裙。阿凛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举起竹笛,吹起了《荷风引》的尾调,笛声在水面上漫开,惊得满塘的荷叶轻轻颤,倒像是在为她送行。
(二)、墨染情深
日头爬到檐角时,镇上的画师果然来了。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个半旧的画筒,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朵小荷,一看便知是懂荷的人。他站在戏台前,望着那幅《荷塘月夜》,忽然捋着胡须笑了:“好个‘破而后立’,这焦黑的旧痕里,藏着比新荷更烈的魂。”
阿桃给画师沏上莲心茶,茶汤碧绿,浮着几颗绽开的莲心,像漂着的翡翠。“老先生看得懂?”她轻声问,指尖捏着茶杯的耳,杯壁的温度暖得人心头发颤。
“我年轻时见过李老夫人的绣品。”画师呷了口茶,目光落在绣品的焦黑处,“那年她绣的《风雨荷》,被山贼的火把燎了个角,她偏不补,说‘这焦痕是荷的骨头’。如今看你这绣品,倒有她当年的风骨。”
阿凛坐在旁边削竹片,要给画师做个新的画筒。竹刀在他手里转得灵活,竹屑飞出来,落在画师的画纸上,像撒了把碎玉。“老先生要画全塘的荷吗?”他忽然开口,竹刀停在半空,“连泥里的藕都要画进去。”
画师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就画‘荷生三世’——水面的花,叶间的露,泥里的藕,少了哪样都不成荷。”他说着铺开宣纸,狼毫笔蘸了墨,却先在纸上点了个小小的红点,“这是李老夫人当年燎坏的那处,我替她补在这里,也算圆了她的念想。”
阿桃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李婶临终前攥着的那半片绣布,上面也有个红点,是被血浸的,此刻画师笔下的红点落在焦黑旧荷旁,竟像是把两代人的疼都连在了一起。
孩子们围在画师身边,小菱举着自己绣的荷苞,凑到画纸前:“老先生,能把我的荷苞画进去吗?我往里面塞了莲绒,鼓鼓的,像藏着糖。”
画师笑着点头,狼毫笔一转,纸上便多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荷苞,苞尖还点了点嫩黄,像真的要绽开似的。小虎子不甘示弱,把缠着红绳的竹笛递过去:“还有我的笛!阿凛哥说,笛音能让荷长得更精神。”
阿凛的耳尖忽然红了,低头继续削竹片,竹刀却不小心削偏了,在画筒上留下道浅痕。他慌忙用砂纸磨,却越磨越明显,倒像是特意刻下的记认。阿桃看在眼里,忽然从绣篮里抽出根银线,往那道痕里塞,银线嵌在木痕里,竟像道流淌的光。
“这样就好看了。”她轻声说,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却在对视时笑了——他眼里的她,发间别着片荷叶,鼻尖沾着点莲粉;她眼里的他,耳尖的红比荷苞还艳,竹屑沾在发梢,像落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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