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荷烬余丝(2/2)
话音未落,祠堂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是镇上的信使,披着雨衣闯进来,手里举着封染血的信:“山匪……山匪烧了戏班的粮仓,还说……说要抢绣品祭旗!”
阿凛猛地站起,蓑衣上的雨珠溅在绣绷上,晕开更大的痕。他抓起墙角的长刀,刀鞘上的红绳与腕间的荷苞布包缠在一起,像要把所有牵挂都系在手上。“你们带着绣品从后窗走,”他的声音冷得像塘底的冰,“我去拦着。”
“阿凛!”阿桃抓住他的刀鞘,指尖触到那道未愈的爪印,“你的伤……”
“没事。”他掰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颤,“李婶说过,守不住家,绣再好的荷也没用。”
雨幕里,他的背影很快被吞没,只留下刀鞘上的红绳在风里闪,像道不肯断的血线。阿桃抱着绣品往後窗跑,孩子们跟在身后,小手里攥着未完成的绣片。雨丝打在脸上,混着泪,咸得像当年李婶腌的莲子。
穿过荷塘时,她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看见是片新抽的荷叶,卷着边,像只半拢的手,托着颗滚圆的雨珠,珠里映着个模糊的影子——像阿凛举刀的模样,又像李婶笑的模样。
“快走吧!”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她的衣角,绣片从怀里滑落,飘进塘里,焦黑的旧荷在水面打转,竟与新叶缠成一团,像段扯不断的丝。
祠堂的方向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混着雨声,像谁在撕幅上好的绣品。阿桃抱着《荷塘月夜》跪在塘边,看那团缠在水里的新旧荷叶,忽然想起李婶说的“藕断丝连”——原来有些牵挂,烧不尽,砍不断,就像这荷,烂在泥里,也能抽出新的丝,缠着往后的日子,一寸寸往前挪。
雨停时,天边漏出点白,像刚撕破的棉絮。阿凛的刀被人送回来,鞘上的红绳断了,却缠着根新抽的藕丝,银亮的,在晨光里闪,像句没说尽的话。阿桃把刀鞘抱在怀里,绣品上的雨痕渐渐干了,焦黑旧荷与新荷的交界处,竟透出点浅绿,像有新芽要从烬里钻出来。
孩子们蹲在塘边,用断银线把漂着的绣片串起来,挂在芦苇上,风过时,焦黑的布与新绣的荷影一起晃,像谁在轻轻唱着没结尾的《荷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