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荷烬余丝(1/2)
暮雨敲打着荷塘,把荷叶洗得发亮,像蒙着层湿漉漉的碧玉。阿桃坐在祠堂的窗下,手里攥着那半片焦黑的旧荷绣样,指尖一遍遍抚过被火燎过的边缘,脆得像要碎在掌心。案上的青瓷碗里,荷露凝着雨丝,漾出细碎的涟漪,映得她眼底的红愈发清显。
“阿桃姐,这线总也穿不进针。”小虎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银针在烛火下晃,线尾被雨水打湿,黏成一小团。他腕上系着的红绳松了半截,是李婶生前给他编的,此刻正随着抽泣轻轻颤。
阿桃抬头时,看见孩子们都围在绣绷旁,小脸上沾着泥,像刚从雨里捞出来的雀儿。他们手里都捧着未完成的荷苞绣片,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那是李婶教的最后一课,说“荷苞要绣得紧,才藏得住甜”。
忽然有阵冷风撞开窗户,卷着雨丝落在绣绷上,打湿了那幅补好的《荷塘月夜》。阿桃慌忙去护,却见焦黑旧荷的边缘竟渗开些暗红,像被雨水泡开的血,她猛地想起李婶下葬那日,阿凛悄悄往坟头埋了片带血的布——是李婶护绣品时被砸伤的血渍。
“这绣品……”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忽然指着绣绷,声音发颤,“怎么像在哭?”
众人望去,只见雨丝在绣面上晕出蜿蜒的痕,焦黑旧荷与新绣的月白荷影交织,竟真像张淌泪的脸。阿凛恰好掀帘进来,雨珠顺着他的蓑衣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串深色的脚印。他手里捧着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见此情景,忽然把布包往案上一放,声音哑得像被雨泡过:“别慌,是潮气浸的。”
油布解开时,里面露出个竹编的匣子,匣底铺着晒干的艾草,躺着几缕银线——是从李婶的旧绣篮里找的,线尾缠着点焦黑,定是当年火里抢出来的。“用这个补,”阿凛拿起一缕银线,往阿桃手里塞,“李婶说过,银线经得住潮。”
阿桃的指尖触到银线的刹那,忽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那线硬得硌手,却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李婶最后看她的眼神,软得能化雨。她想起李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阿凛那孩子,心重,你多担待”,此刻望着阿凛蓑衣下渗血的绷带(是昨日帮人修屋顶摔伤的),忽然把银线往他手里一塞:“你来吧,你的手稳。”
阿凛的手确实稳,银线穿过针孔时,连烛火都没晃一下。他俯身补绣时,阿桃看见他脖颈处的红痕——是山匪余孽昨日偷袭时留下的爪印,他却只字未提。雨越下越大,祠堂的梁柱发出“咯吱”的轻响,像在替谁叹息。
补到第三针时,银线忽然断了,断口处缠着点焦黑的布屑。阿凛的手顿了顿,小虎子忽然哭出声:“是李奶奶不想让我们补了吗?”
阿桃一把将孩子揽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闻到雨里混着的艾草香——是李婶坟头新长的艾草被雨打湿的味道。她忽然想起李婶教的结绳法,取过两截断银线,用牙咬着线头,指尖翻飞间,竟编出个极小的荷苞结,结心嵌着点焦黑的布屑,像颗藏在莲心的苦籽。
“你看,”她把结递给小虎子,声音轻得像雨丝,“断了也能接,就像李奶奶,换了种模样陪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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