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风梳柳丝,线缀星子(2/2)
阿凛刚叠好的绣架“咔嗒”响了一声,他抬头时,灯影在脸上淌成河:“我刚在储藏室找着些彩色绒线,软乎乎的,适合小孩子抓握。”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是用梧桐叶梗编的小兔子,耳朵支棱着,憨态可掬,“给她玩的,等学会了再用绒线绣。”
阿桃捏着那叶梗兔子,指尖能触到梗上的细毛,像摸着春天的尾巴。“你什么时候编的?”
“刚才你教张阿姨收线时,”他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盛着灯影,“看叶梗软,就随手编了。”
晚风从半开的窗溜进来,掀动阿桃鬓角的碎发。她忽然想起午后张大哥笨拙穿线的样子,想起张阿姨悄悄替他藏起错针的帕子,想起李阿姨对着相框说“歪歪扭扭才亲”——原来所谓圆满,从不是丝毫不差的针脚,而是把那些跑偏的线、错位的结,都变成彼此眼里的甜。
锁门时,琉璃灯的光晕在地上铺成圆,像块没绣完的月。阿凛牵着阿桃的手往回走,鞋跟敲在石板路上,“笃笃”的响,像在给李阿姨的老歌打拍子。
路过街角的老槐树,阿桃忽然停住脚,指着树杈间的月亮:“你看,今晚的月亮也歪了点,像被云咬了口。”
那月亮确实缺了个角,清辉落在她肩头,像撒了把碎银。阿凛抬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指尖蹭过她耳后,带起阵痒:“这样才好,留着点念想,等圆了的时候,才更稀罕。”
他的话刚落,树后忽然窜出个小小的影子,是张大哥的闺女,手里攥着个糖人,嘴里含混地喊:“叔叔阿姨……我来拿小兔子……”
张大哥随后追出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这孩子,说梦话都念叨着叶梗兔子,非要来看看……”
阿凛把叶梗兔子递给小姑娘,她立刻攥在手里,糖人黏在指尖,亮晶晶的,像沾了星子。“明天教你用绒线绣,”阿桃蹲下来,与她平视,“绣只比这更胖的兔子,好不好?”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把糖人往阿桃嘴边递:“甜……给阿姨吃。”
糖的甜混着夜的凉,在舌尖漫开。阿桃看着小姑娘被糖黏住的嘴角,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把舍不得吃的麦芽糖塞给她,说“甜日子,要先给孩子尝”。
张大哥抱着睡着的闺女回去时,小姑娘怀里还攥着叶梗兔子,糖人在月光下泛着琥珀光。阿桃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说:“其实啊,孩子才是最好的绣娘,她们的眼睛里,日子永远是没绣错的样子。”
阿凛牵着她的手往家走,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缠在一起的线。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那我们就做块好布,让日子在上面随便绣,歪了也好看,错了也甜。”
夜风掀起阿桃的衣角,露出里面浅碧色的衬裙,像藏了片没来得及收的薄荷。远处的琉璃灯还亮着,在暮色里眨着眼,像在说:这人间的针脚,本就该这样——有疏有密,有歪有正,却都绕着同一个结,那结的名字,叫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