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忆踪寻源(2/2)
锦绣捡起地上的芦花,编成细辫缠在飞狐狸的尾巴上,轻声道:“这样飞起来,尾巴会像蒲公英一样飘。”她指尖的光链余温还在,缠上竹篾时,竟在尾尖凝成颗小小的光珠,像沾了晨露。
年华则帮着张婆婆穿蝉翼纸,那些半透明的纸在她手里像活了似的,轻轻一抖就覆在竹骨上,连褶皱都恰到好处。“您以前在昆仑学过扎纸鸢?”她忽然问,注意到张婆婆指尖的老茧——那不是做针线的茧,是常年握竹篾磨出的。
张婆婆手上一顿,竹篾差点烤焦。“年轻时……跟师父学过。”她声音低了些,往火堆里添了块松节,“后来师父说我心太急,扎的鸢总往地上栽,就罚我天天捡芦花练耐心。”松节燃起来带着清香,混着芦花的软,漫在草棚里。
“那您现在扎的鸢,肯定不会栽了!”小棠举着刚编好的芦花鸡跑过来,鸡翅膀被她拽得直晃,“您看我这只,一拉绳子就扑棱,像在啄虫子!”
张婆婆接过芦花鸡,往鸡嘴里塞了颗红果干当眼珠,笑道:“是挺精神,就是翅膀太硬,得再烤软点。”说着把鸡翅膀架在火边,指尖轻轻捏着调整角度,神情专注得像在修复件稀世珍宝。
无忘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对锦绣和年华道:“我懂了。”他捡起根竹篾,在火上慢慢转着,“所谓守护,不是攥紧不放,是像烤竹篾这样——知道它哪里要弯,哪里要直,给它足够的温度,让它自己长出该有的形状。”
锦绣把缠好芦花辫的狐狸尾巴安上去,光珠在尾尖轻轻晃:“就像这光珠,不是我们硬嵌进去的,是它自己跟竹篾融在一起了。”
正说着,张婆婆突然喊:“看好了!”她举起刚扎好的飞狐狸,蝉翼纸在风里轻轻鼓胀,竹骨绷得笔直,狐狸的眼睛用墨点得圆溜溜的,尾尖的芦花辫飘起来,像拖着团白雾。“松手!”她一放,飞狐狸借着风势窜出去,翅膀扇动时,蝉翼纸发出“沙沙”的响,尾尖的光珠在阳光下闪了闪,竟真的越飞越高,带着阿禾的芦花兔子(临时缝了对芦花翅膀)一起冲上半空。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孩子们追着跑,阿禾举着兔子线轴,笑得芦花从耳朵上掉了好几根。张婆婆站在草棚边,望着空中的飞狐狸,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像藏了片年轻时的天空。
无忘望着那只越飞越稳的飞狐狸,忽然伸手碰了碰锦绣和年华的手腕——三道浅金光链悄悄缠在一起,这次没有紧绷的束缚感,倒像春风绕着花枝,轻轻巧巧的,却怎么也分不开了。
飞狐狸带着芦花兔子在天上打着旋,蝉翼纸反射着阳光,像撒了把碎金。阿禾拽着线轴跑得上气不接,线轴上的线越放越长,连带着他衣角沾的芦花也飞起来,混在风里跟着打转转。
张婆婆从草棚里翻出个旧线轴,上面缠着磨得发亮的棉线,她往线轴上绕了圈新线,递给无忘:“试试?这线是我师父当年给的,说能牵住最野的风。”棉线在阳光下泛着浅棕的光,摸上去比丝绸还软,却透着股韧劲。
无忘接过线轴,指尖刚碰到棉线,就觉一股温和的灵气顺着线爬上来,跟他腕间的光链轻轻碰了下。他抬手一扬,线轴转得飞快,飞狐狸像是得了指令,突然调转方向,掠过麦田上空,惊起一群麻雀,翅尖扫过麦浪,带起层金绿色的涟漪。
“它在跟麻雀玩!”小棠跳着指,飞狐狸的尾巴扫过麻雀群,芦花辫散开几缕,像给麻雀撒了把白絮。
锦绣捡起地上的竹篾边角料,随手扎了只小麻雀,往翅膀上糊了片红枫叶(刚才捡的,说要当“火麻雀”),塞给年华:“来,让它也飞上去凑个热闹。”年华接过,指尖灵气在枫叶上轻轻一点,枫叶突然变得透亮,像浸了油。她一抛,火麻雀借着飞狐狸带起的风,竟真的追了上去,红枫翅膀在阳光下闪得耀眼。
张婆婆看着空中的狐狸、兔子和火麻雀,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堆褪色的纸鸢骨架——有缺了翅膀的蝴蝶,断了尾巴的鲤鱼,还有只只剩个头的老鹰。“这些是当年我扎坏的,总觉得扔了可惜,就收着了。”她指尖抚过老鹰的头,骨架上还留着烧焦的痕迹,“那时候急着求成,烤竹篾时总控制不好火候,师父说我这性子,得摔几次才懂稳当。”
“现在补还来得及呀。”年华捡起蝴蝶骨架,往断裂处缠了圈芦花辫,“用芦花补翅膀,肯定比原来的好看。”锦绣已经找来了黄蜀葵花瓣,小心翼翼地贴在鲤鱼的断尾处,花瓣边缘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像缀了串水晶。
无忘放着飞狐狸,余光瞥见张婆婆望着旧骨架的眼神,忽然拽着棉线往回拉。飞狐狸盘旋着落下,尾尖的光珠擦过草棚顶的茅草,带起阵芦花雨。“您来试试?”他把线轴递过去,棉线在他掌心绕了圈,留下道浅金的印子。
张婆婆愣了愣,接过线轴时手微微发颤。她轻轻一抖,飞狐狸再次腾空,这次飞得格外稳,蝉翼纸扇动的节奏跟她呼吸几乎同步,像是从她手里长出去的一部分。“原来……是我以前总想着让它按我的想法飞,反倒忘了风有自己的脾气。”她望着飞狐狸掠过麦田,尾尖的芦花辫扫过麦穗,惊起的麦香混着风飘过来,“就像孩子们,不是攥得越紧,飞得越远。”
棉线突然轻轻一顿,飞狐狸在空中顿了下,随即展开翅膀,带着火麻雀和芦花兔子,朝着更远的麦田飞去。孩子们追着跑向田埂,阿禾的芦花兔子线缠上了小棠的火麻雀线,两人手忙脚乱地解线,笑声惊飞了枝头的喜鹊,喜鹊翅膀带起的风,又把飞狐狸的线吹得更高了。
无忘看着张婆婆嘴角的笑,转头对锦绣和年华眨了眨眼。三人腕间的光链不知何时缠成了个圈,圈里浮着颗小小的光珠,像把刚才飞狐狸尾尖的光捉了进来。光珠里映着飞狐狸的影子,映着追跑的孩子,还映着张婆婆低头摩挲旧线轴的模样——那模样,温柔得像把年轻时的时光,都轻轻捧在了手心里。
风穿过草棚,带着麦田的香,吹得飞狐狸的蝉翼纸“沙沙”响,像在说:往远了飞吧,线在这儿呢,永远都在。
飞狐狸带着缠在一起的线轴往云层里钻,蝉翼纸被风灌得鼓鼓的,像只真的狐狸在云里穿梭。阿禾和小棠手忙脚乱地解线,线轴在两人手里转得飞快,芦花兔子的翅膀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却还是死死扒着飞狐狸的尾巴,像个耍赖的小跟班。
张婆婆从草棚里搬出个藤筐,里面装着她攒了多年的彩纸——有孩子们捡的糖纸,有她自己染的桑皮纸,还有几张泛着银光的云母纸,是当年离开昆仑时偷偷藏的。“来,给飞狐狸换身新衣裳。”她拿起张橙红的糖纸,小心翼翼地糊在狐狸的耳朵上,“这样在云里飞,老远就能看见咱们的狐狸。”
锦绣捡起张蓝底白花的桑皮纸,剪出几片小雪花贴在飞狐狸的翅膀上:“加层‘云絮’,飞到高空也不怕冷。”她指尖的光链闪了闪,雪花剪纸突然微微发亮,像真的结了层薄霜。
年华挑了张云母纸,裁成细条缠在飞狐狸的脖子上,风一吹,云母纸条簌簌作响,映着阳光洒下串碎银:“这是‘响铃’,飞远了也能听见它在哪儿。”
无忘则把张婆婆那条断尾鲤鱼骨架找出来,用芦花编了条新尾巴,又在鱼嘴处塞了颗野山楂当眼珠。“试试能不能飞。”他将鲤鱼往空中一抛,芦花尾巴在风里炸开,竟真的晃晃悠悠地跟在飞狐狸身后,像条笨拙的小跟班。
“鲤鱼也飞起来了!”孩子们拍着手喊,阿禾趁机解开缠在一起的线,芦花兔子立刻扑棱着翅膀追上飞狐狸,把脸埋进狐狸蓬松的尾巴里,惹得线轴又转得飞快。
张婆婆坐在草棚门槛上,手里摩挲着那只老鹰骨架,忽然对无忘说:“帮我个忙?”她指着老鹰断裂的翅膀,“用你那光链……能不能把竹篾粘得牢些?”
无忘点头,指尖凝出缕金光,轻轻覆在老鹰翅膀的断裂处。金光顺着竹篾纹路游走,像条温柔的小蛇,将断开的竹骨慢慢缠在一起。张婆婆趁机糊上撕成羽毛形状的桑皮纸,纸边还故意留了些毛边,风吹过时,竟真像老鹰展翅时的羽刃。
“好了。”她举起老鹰,竹骨在阳光下泛着浅金的光,那是无忘的灵气留的印记。“当年师父说,我扎的老鹰总少点狠劲,现在看来……”她手一松,老鹰借着风势冲上高空,翅膀扇动时,桑皮纸发出“呼啦啦”的响,竟真有几分雄鹰搏空的气势,“是少了点愿意等它飞起来的耐心。”
飞狐狸带着兔子、火麻雀、鲤鱼和老鹰,在麦田上空盘旋成圈。阳光穿过它们的翅膀,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群会跑的星星。孩子们追着光斑跑,阿禾的芦花兔子线突然脱手,兔子晃了晃,竟没掉下来——飞狐狸的尾巴轻轻勾住了它的线,像在说“别怕”。
张婆婆望着空中的纸鸢群,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用红绳系在老鹰的爪子上。“这是我师父的遗物,”她声音轻得像风,“当年总嫌它沉,现在才懂,有些重量,是用来牵着心的。”
玉佩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老鹰像是得了力量,突然振翅冲上更高的云,飞狐狸带着同伴紧随其后,线轴上的线还在不断放出,却没人再急着追——草棚边的石桌上,张婆婆刚泡好的菊花茶冒着热气,无忘、锦绣和年华的光链缠在茶杯柄上,像在跟空中的纸鸢遥遥呼应。
风里飘着芦花的软,麦香的醇,还有孩子们的笑。飞狐狸的蝉翼纸在高空“沙沙”响,像在哼一首没词的歌,歌词里藏着句话:线在手里,心在风里,这样的守护,才最长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