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忆踪寻源(1/2)
净忆香的气息漫过桃林时,像揉碎了的月光混着晨露,顺着风的纹路淌向黑风山。那香气清冽中带着暖意,像是初春第一缕拂过麦田的风,能把藏在泥土里的记忆都轻轻唤出来。无忘踏着这香气往前走,指尖缠着的灵气标记忽明忽暗,像系在风中的银线,引着他往麦田深处去。
标记在一棵同心树下断了线。那树生得奇特,两株主干紧紧依偎,枝蔓交缠如织,像两只交握的手,在岁月里长成了彼此的模样。树干上挂着块老木牌,刻着“枝蔓绕情”四个字,笔画被风雨磨得圆润,却仍能看出当年刻字时的温柔——每一划都像怕碰疼了树似的,轻得恰到好处。而在木牌下方,一道暗纹浅浅嵌在树皮里,形状与长卷上的蚀忆纹如出一辙,只是边缘带着些微的颤抖,像慌乱中仓促刻下的,藏着没来得及抚平的褶皱。
无忘伸手触摸那暗纹,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冷邪气,像触到了深冬冻在溪底的石头。“这棵树是最早种下的同心树之一。”他指尖在纹路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邪气残留的波动,“蚀忆纹的气息在这里最浓,操纵者应该在此处停留过,又匆忙离开。”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是暖光,却驱不散那丝从指尖漫上来的寒意。他抬头望向麦田深处,村长正带着孩子们给新栽的树苗浇水,银亮的水花溅在孩子们的布鞋上,映着阳光泛出细碎的虹,笑声像撒在麦垄上的珍珠,滚得老远。“不能惊动孩子们。”他放轻了声音,灵气顺着树根往土里钻,像条小蛇,悄悄探向四周的气息,“我们得悄悄查。”
此时的融情院,正浸在孩子们送来的暖意里。锦绣和年华蹲在石桌旁,整理着堆成小山的礼物——从黑风山带回的麦秸玩具扎成了小捆,有的狐狸缺了只耳朵,有的兔子尾巴歪到了背上,却都透着孩子气的认真;蜀山来的桃木小剑插在陶罐里,剑穗上缠着彩绳,有的还沾着半片干花瓣;蓬莱的贝壳手链串得歪歪扭扭,贝壳的纹路里卡着细沙,像是刚从海边捡来的,带着咸涩的风的味道。
年华的指尖拂过一个麦秸编的小狐狸,尾巴处缠着的一根线突然刺了她一下——那线是纯黑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她去年在昆仑古籍里见过的绣帕丝线一模一样。“你看这个!”她捏着狐狸尾巴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是阿禾送的麦秸狐狸,里面也有蚀忆纹的线!”
锦绣接过小狐狸,指尖的灵气像层薄纱轻轻罩上去。那黑色丝线立刻泛出淡淡的邪气,像墨汁滴进清水,在麦秸的缝隙里慢慢晕开。“阿禾说这是她跟着村里的张婆婆学编的。”锦绣的眉头轻轻蹙起,灵气顺着丝线往狐狸身体里探,“张婆婆是去年冬天来黑风山的,据说以前是昆仑的绣娘,后来隐居了。”她停顿了一下,指尖的灵气微微震颤,“会不会是张婆婆在丝线里动手脚?”
两人不敢耽搁,裹着融情院的暖意往黑风山赶。风掠过麦田时,掀起层层金浪,把孩子们的笑声揉碎了撒在他们脚边。远远地,就看到无忘站在同心树下,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片贴在地上的剪影。
三人刚会合,目光便齐齐投向麦田边的老石凳——张婆婆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针线,给一个孩子补着磨破的袖口。她的动作很轻柔,银针在布面上穿来穿去,像只停驻的白蝶,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看起来与普通的慈祥老人并无二致。可就在她抬手拢头发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缠着一根线,黑得像浸过墨的发丝。
“我们不能直接问。”无忘压低声音,灵气顺着地面蔓延,像细细的水流,悄悄缠上张婆婆脚边的针线篮。篮子里放着些碎布、线团,还有一本旧书,书页边缘卷着毛边,露出的一角上,画着蚀忆纹的符咒,与年华在昆仑古籍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连笔画的颤斗都分毫不差。
就在这时,张婆婆突然抬起头,目光像被风吹动的芦苇,直直看向三人藏身的麦垛。嘴角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像被阳光晒化的薄冰。“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她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温和,带着点被戳破的冷硬,“躲躲藏藏的,不像守护长卷的人。”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针线突然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像条小蛇,带着蚀骨的寒意射向三人藏身的方向。
无忘立刻举起桃木剑,剑气如月华般泻出,与黑光撞在一起。“滋滋”的声响里,邪气与剑气纠缠、消散,像冰遇着了火,腾起阵阵白烟。锦绣瞅准时机,将麦秸狐狸朝张婆婆扔过去——狐狸身上的黑色丝线与她的邪气瞬间呼应,像两条相认的蛇,猛地缠在了一起。张婆婆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年华趁机催动忆锁的灵气,长卷上的锁链突然泛出金光,顺着三人之间的灵气连接,像条金色的藤蔓,“嗖”地缠上张婆婆的手腕。那金光带着长卷里所有的温暖记忆,麦香节的笑声、融情院的暖炉、孩子们的笑脸,一层层裹住她的手腕,像给她戴上了副浸着阳光的镯子。
“你们怎么会有忆锁?”张婆婆眼中满是惊讶,手腕被忆锁越收越紧,邪气在金光里一点点消融,像被晨雾吹散的影子,“那是昆仑失传的术法,你们……”
“你不是普通的绣娘,你是昆仑当年研究蚀忆纹的叛徒!”年华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目光却清明如镜,“昆仑古籍里记着,百年前有位绣娘为了修炼邪术,偷学蚀忆纹,被逐出师门后就消失了。”她看着张婆婆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躲在黑风山,利用孩子们的纯真,在礼物里藏蚀忆纹的种子,就是想吞噬长卷的守护记忆,破坏三界的联结!”
张婆婆的脸色变得像宣纸一样白,嘴唇哆嗦着,却依旧梗着脖子:“我只是想让大家忘记那些痛苦的战斗,忘记守护的沉重!”她的声音带着点歇斯底里,像被踩疼的刺猬,“长卷上的故事,满是厮杀与危机,不如让它消失,让三界安安静静过日子!”
“你错了!”锦绣走上前,阳光落在她发间,映得几缕碎发泛着金芒,“长卷上的故事,不止有战斗,还有麦香节的欢笑——阿禾举着麦饼追蝴蝶时,脸上的糖渣沾着阳光;还有融情院的温暖——我们围在暖炉边分桃花茶,茶沫子沾在嘴角,谁都没舍得擦;更有孩子们的心意——小羽把野莓干串在剑穗上,说要给剑镶宝石,那份认真比任何法术都珍贵!”她的声音带着坚定,像春藤攀着岩石,“这些不是沉重,是我们守护的意义!你用蚀忆纹吞噬记忆,只会让大家失去对抗黑暗的勇气,让邪祟有机可乘!”
话音刚落,麦田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响。桃夭和大狐狸跑了出来,桃夭对着张婆婆低吼,尾巴尖的粉色泛着光,像团跳动的小火苗;大狐狸则叼起地上的“枝蔓绕情”木牌,轻轻放在张婆婆面前,木牌上的字被阳光照得发亮,“情”字的最后一笔,像条温柔的线,缠着“蔓”字的最后一画,难舍难分。灵影也从空中振翅飞来,翅膀的琉璃色与忆锁的金光交织,织成一张透明的网,将张婆婆的邪气彻底困在里面,连一丝都漏不出去。
孩子们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他们手里还攥着没浇完的水壶,裤脚沾着泥,看到张婆婆被忆锁缠着,都睁大眼睛,满是惊讶。“张婆婆,你怎么了?”阿禾跑在最前面,小脸上还沾着麦糠,他拉着张婆婆的衣角,仰着头问,“你不是说要教我们编麦秸狐狸吗?我还想给狐狸加对翅膀呢。”
张婆婆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眼睛,那些眼睛里映着蓝天白云,映着麦田金浪,映着她刚才还在修补的袖口——那袖口上补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是她昨天教孩子们绣的。她的眼眶突然红了,一滴泪落在“枝蔓绕情”的木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手腕的忆锁趁机收紧,黑色丝线从她身上簌簌落下,像被风吹散的灰烬,遇到净忆香的气息,立刻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麦田的风里。
“我……我只是太怕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像被雨水打湿的麦秸,“百年前我看到过黑雾肆虐,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孩子们的哭声都被黑雾吞了去。我看到太多人死去,他们手里的剑还握着,眼睛却永远闭着了。”她抬手抹了把泪,指尖的灵气带着颤抖,“我以为忘记就能避免痛苦,却没想到……忘记了那些,连怎么守护温暖都忘了。”
“痛苦的记忆也是守护的一部分。”无忘收起桃木剑,语气缓和下来,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它让我们记得为什么要珍惜现在的阳光,为什么要护着孩子们的笑声。就像这同心树,枝蔓绕着枝蔓,才长得这么结实,若是砍了一半,另一半也活不成了。”
张婆婆点点头,擦干眼泪,伸手拿起那个麦秸狐狸。她的指尖灵气流转,带着悔意的暖光慢慢渗入黑色丝线,那丝线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渐渐变成了干净的白色,还泛着点淡淡的金光。“蚀忆纹的种子需要用真心悔改的灵气才能净化。”她的声音轻了许多,却很坚定,“我会帮你们,把所有藏着邪气的礼物都净化干净,弥补我的过错。”
孩子们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张婆婆,你别哭呀,我们不怪你。”“等你弄完了,还教我们编狐狸好不好?”“我把我的野莓干分你一半,可甜了。”阳光落在他们头上,落在张婆婆重新绽开的、带着泪痕的笑脸上,落在那棵同心树的枝蔓间,“枝蔓绕情”的木牌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像在说:记着呀,情这东西,从来都是绕着缠着,才更结实呢。
净忆香的气息还在漫,只是这一次,不再带着探寻的锐利,反而像层温柔的纱,把麦田、孩子、同心树,还有慢慢净化的麦秸狐狸,都轻轻裹了进去。长卷在无忘怀里微微颤动,画中的同心树下,渐渐多出个弯腰补衣的身影,身边围着群举着麦秸玩具的孩子,阳光淌过他们的肩头,把影子织成了片金红的网,网里的每一缕光,都藏着个没被忘记的故事。
张婆婆望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指尖的灵气愈发柔和,将麦秸狐狸上最后一点黑气驱散。“好,教,都教。”她笑着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竟泛出些温暖的光泽,“等把所有东西都弄干净,咱们就在这麦田边搭个草棚,我教你们编会飞的狐狸——给它扎上竹骨,糊上蝉翼纸,风一吹就能飘起来,跟着风筝跑。”
阿禾立刻蹦起来,手里的水壶“哐当”掉在地上,水洒在青石板上,映出片晃动的天光。“真的能飞吗?比风筝还高?”他拽着张婆婆的衣角晃了晃,鞋边沾着的麦壳簌簌往下掉,“那我要编只最大的!让它带着我的布偶兔子一起飞,兔子昨天刚缝好,耳朵还没来得及塞棉花呢。”
“塞什么棉花呀。”张婆婆弯腰捡起水壶,壶嘴还滴着水,在地上晕出小小的圈,“我那儿有去年晒干的芦花,软乎乎的,塞进去既轻又暖和,兔子耳朵还能立起来呢。”她往麦田深处瞥了一眼,“走,先去把那箱藏着的芦花抱来,顺便给你们看个好东西——我前几天编了只芦花鸡,翅膀是用竹篾撑的,一拉机关就能扑棱棱扇动,比真鸡还精神。”
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上去,像群刚出窝的小鸡仔,跟着张婆婆往草棚走。无忘拎起地上的木牌,“枝蔓绕情”四个字被阳光晒得发烫,字缝里还沾着点湿痕,是刚才张婆婆的泪。他指尖拂过木牌,灵气顺着纹路游走,那些被泪水浸过的地方,竟慢慢透出浅金色的光,像有细碎的星子落在上面。
“这木牌……”锦绣凑过来,指尖刚碰到边缘,木牌突然轻轻震颤,一道浅金色的光链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缠上她的手腕,又从她腕间溜向年华,最后缠在无忘手上,三人的光链在空中交汇,凝成个小小的光团,像颗没长大的星星。
“是忆锁的气息。”年华指尖绕着光链转了圈,光链立刻发出细碎的响,像风铃,“张婆婆的悔意竟然能让木牌生出新的忆锁?”她抬头望向草棚方向,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张婆婆的声音:“慢点跑!芦花箱在最里面,别碰倒了我的竹篾架!”
无忘望着那团光,忽然笑了:“你看,连木牌都知道,真正的联结从来不是强迫的束缚,是像这样——”他轻轻晃动手腕,光链跟着摇曳,发出更清的响,“愿意为彼此停下脚步,愿意一起捡芦花,愿意等对方把兔子耳朵缝好。”
光团突然往上飘,像被风托着,飞向草棚。三人跟着光链往前走,远远看见张婆婆正踮着脚够货架顶层的芦花箱,孩子们围着她的竹篾架吵吵嚷嚷——那只芦花鸡果然立在架上,翅膀支棱着,尾巴翘得老高,张婆婆一拉绳子,鸡翅“哗啦”展开,吓得阿禾怀里的布偶兔子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刚抱出来的芦花堆里,软乎乎的一团,像只真兔子蜷在草丛里。
光链在此时轻轻断开,化作点点金光落在芦花上。张婆婆低头看见那只“兔子”,伸手抱起来,芦花从布偶耳朵里漏出来,像真的绒毛。“你看,这不就立起来了?”她笑着把兔子塞给阿禾,“回去给它缝个芦花肚兜,保准比任何棉花都好看。”
阿禾抱着兔子,耳朵上沾着芦花,傻呵呵地笑。阳光穿过草棚的缝隙,落在他脸上,落在张婆婆的竹篾架上,落在那只扑棱翅膀的芦花鸡上,每一缕光里都飘着芦花的白,混着孩子们的笑,像首没写完的歌,正等着有人继续往下唱。
阿禾抱着芦花兔子,指尖戳了戳鼓鼓的耳朵,忽然蹦出句:“张婆婆,这兔子能跟飞狐狸一起飞吗?”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小棠推了一把:“笨!飞狐狸要竹骨,兔子得缝个小翅膀才行!”
张婆婆正用竹篾给飞狐狸搭骨架,闻言笑出了声:“行啊,等飞狐狸扎好了,就给兔子缝对芦花翅膀。”她手里的竹篾在阳光下泛着浅黄的光,灵巧地绕出狐狸的尖耳朵,“不过得先把竹骨烤弯,不然翅膀硬邦邦的,飞不高。”
孩子们立刻围到火堆旁,看张婆婆把竹篾架在火上慢慢烤。火苗舔着竹条,发出“噼啪”轻响,竹篾渐渐弯出好看的弧度,像真狐狸展翅时的弧度。无忘蹲在火堆边添柴,火光映着他低头的侧脸,跟刚才在麦田里冷峻的模样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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