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枝蔓绕情(1/2)
冬雪轻覆江南桃林时,像是天地间铺展开的素笺,被风蘸着寒意,细细密密写满了温柔。那雪片落得极轻,飘在老桃树的虬枝上,像给墨色的枝干簪了簇簇银花;落在同心树的新梢上,绒毛裹着雪粒,倒像是缀了串半透明的珍珠;就连刚冒芽的同心树种子,也顶着层薄雪,像戴了顶小小的银帽。天地间一片素白,唯有空气里浮动的灵气,泛着淡淡的七彩光晕,将这片寂静染得温润起来。
老桃树旁的同心树已抽出细密的枝桠,新抽的枝梢裹着层淡褐色的绒毛,像裹着层未褪的胎衣,在雪光下泛着朦胧的银。枝桠上的芽苞鼓鼓的,像是藏着春天的秘密,轻轻一碰,仿佛就会弹出片嫩绿的叶。去年种下的同心树种子,也顶破了冻土,冒出的芽尖嫩得能掐出水,鹅黄里透着点浅粉,像是被桃林的灵气染过——那粉色与桃夭尾巴尖的颜色如出一辙,细看时,竟能发现芽尖上还沾着点极细的绒毛,像桃夭蹭过留下的痕迹。
三者的枝干在雪光中交织——老桃树的虬枝苍劲如墨,皴裂的树皮里藏着百年的风霜,每道纹路都像是段凝固的故事;同心树的新枝柔韧似玉,表皮光滑得能映出雪的影子,风一吹就轻轻摇曳,像在和老枝说着悄悄话;幼芽的茎秆纤细若银,嫩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断,却倔强地向上伸展,缠着同心树的新枝,像是在寻求庇护。流动的灵气在三者间缠绕,形成一道淡淡的光带,将苍劲、柔韧与纤弱拧成一股绳,紧紧相拥,仿佛彼此的年轮里,都开始生长对方的印记。
两只小狐狸蜷在树下的绒毯上,那绒毯是用南瓜花的绒毛混着灵蚕丝织的,摸上去比云絮还软,贴在身上暖得像裹着团阳光。边缘缀着的南瓜籽在雪光下泛着浅黄的光,那是去年秋天孩子们捡来的,颗颗饱满,像是藏着丰收的喜悦。大狐狸将桃夭护在怀里,前爪轻轻搭在桃夭的背上,像是在安抚着什么。它的尾巴像条温暖的锦被,盖住桃夭粉绒绒的小爪子,尾尖那撮卷毛沾着点雪粒,像撒了把碎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桃夭则抱着同心树新冒的嫩芽,小肚皮紧贴着幼茎,用体温为它抵御寒意。它的绒毛被暖气熏得蓬松起来,像团炸开的粉棉花,偶尔有雪花落在绒毛上,立刻就被体温融化,留下点湿漉漉的痕,衬得那粉色愈发鲜亮。尾巴尖的粉色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团跳动的小火苗,连飘落的雪花靠近这团粉色,都会悄悄化成水汽,在周围的雪地上留下圈浅浅的湿痕,像是在为这团温暖让路。
“昆仑派送来消息了。”无忘推开屋门时,檐角的冰棱轻轻晃了晃,落下的雪沫子沾在他的发间,像落了层细碎的星。他穿着件灰蓝色的棉袍,袍角绣着暗纹的云,云纹用银线绣成,在雪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走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只有怀里的木盒偶尔碰撞,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应和着心跳。
那木盒是用黑檀木做的,沉甸甸的带着温润的凉,上面雕着双狐绕树的图案——大狐狸昂首望着天空,尾巴缠着树干,小狐狸则趴在树枝上,嘴里叼着朵桃花,狐狸的眼睛嵌着细碎的玛瑙,在雪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像是有光从里面流淌出来。“守护石旁的同心树结了果,果子是淡粉色的,掌门说尝起来有桃花和麦香的味道。”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雪地里晒着的阳光,暖得恰到好处。
锦绣接过木盒时,指尖触到盒面的雕花,冰凉的木头混着淡淡的灵气,像握着块浸过雪水的玉。她的指尖在双狐图案上轻轻摩挲,狐狸的轮廓被雕得极细致,连绒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铺着层软绒,绒是用天鹅绒染的,泛着淡淡的紫,像暮色里的云霞。绒上躺着十数颗果子,圆滚滚的像小桃子,最大的也不过拇指大小,果皮泛着淡淡的灵气光晕,细看能看见果皮上细密的绒毛,像裹着层月光,摸上去软乎乎的,带着点弹性。
香气从盒里漫出来,混着雪的清冽,先是淡淡的桃花甜,像刚咬开的桃花糕,甜得恰到好处;后是麦秸的暖,像是晒了整个夏天的麦垛,带着阳光的味道。这香气漫过整个小屋——案上的青瓷瓶里,干桃花瓣仿佛被这香气唤醒,轻轻颤动了下,像是在舒展腰肢;墙角的炭盆里,火星子也跳得更欢,映得众人的脸颊都泛着暖光,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淡粉色。
“黑风山的村长也捎来信了。”锦绣用银簪挑开木盒里垫着的锦缎,银簪的尾端镶着颗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盒壁上投下细碎的光。锦缎下面压着的信纸,是用麦秆浆做的,带着点粗糙的纹理,摸上去像摸着晒干的麦秸。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笔画间带着股韧劲,像是用带着力气的手写下的,墨色里还混着点麦香,仿佛写信时,鼻尖就对着麦田。
“说孩子们用传承果做了果酱,装在陶瓮里,埋在麦田旁的地窖里,等雪化了就送来给我们尝尝。”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信上的字,那些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眼前化作孩子们围着陶瓮忙碌的身影。眼里漾起笑意,像落了两颗星,“还说他们在麦田旁的同心树上,挂了块写着‘枝蔓绕情’的木牌,说我们的情谊就像树的枝蔓,缠缠绕绕,永远都不会分开。”
年华正给长卷掸去灰尘,她手里的鸡毛掸子是用灵鸡毛做的,毛杆泛着浅金,扫过纸面时轻得像风,连最薄的画纸都不会被刮破。长卷上的画面在雪光下格外清晰——卷末“岁岁同枝”的图景里,孩子们的笑脸被灵气染得暖暖的,连飘落的雪花都带着淡淡的粉,像是桃花瓣化成的。画中的同心树已经枝繁叶茂,老枝、新枝与幼芽缠绕在一起,树下的双狐正抬头望着天空,眼里映着星子。
“蜀山的守护林也下雪了。”她转过身,发间的木簪沾着点墨,那是整理画卷时不小心蹭上的,倒添了点清雅的趣,像幅写意的小画。“孩子们在每棵树上都系了红绸带,绸带是用灵蚕丝染的,在雪地里红得像团火。红绸带上写着对桃林的祝福,有的说‘愿老桃树永远结果’,有的说‘愿小狐狸永远不冷’,还有个孩子画了小狐狸抱着嫩芽的模样,耳朵画得特别大,像两片撑开的小叶子,特别可爱。”她说着,拿起画笔,在长卷的空白处轻轻点了点,仿佛要把那可爱的耳朵画下来。
桃夭像是听懂了“小狐狸抱着嫩芽”,突然从大狐狸怀里挣出来,小爪子踩在绒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踩在晒干的花瓣上。它跑到新冒芽的同心树旁,前爪轻轻拢住幼茎,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小脑袋歪着,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锦绣,摆出和长卷画中一模一样的姿势,然后对着锦绣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像沾了蜜,还特意晃了晃尾巴尖的粉色,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说“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大狐狸也跟着起身,尾巴在雪地上扫出道浅痕,露出下面深色的土地。它走到案边,叼起一块刚烤好的桃花糕——糕点边缘烤得微焦,散发着黄油和桃花的香,上面还撒着点碎杏仁——轻轻放在锦绣手边,然后走到桃夭身边,用身体护住它和嫩芽,尾巴扫过雪面,划出一道小小的圆弧,像给这对小生命画了个温暖的圈,将风雪都挡在了外面。
灵影突然振翅飞起,琉璃色的翅膀在雪光下划出一道光弧,翅膀尖带起的风卷得地上的雪花打了个旋,像群跳舞的小精灵,在空中转了几圈才缓缓落下。它朝着桃林入口飞去,翅膀拍打的声音轻快得像首小曲,没过多久,就领着一群孩子回来。
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袄是用棉花混着灵草绒做的,蓬松得像团小棉絮,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有的是光鱼,鳞片用银线绣成,闪着细碎的光;有的是灵鹿,鹿角上还绣着朵小桃花;还有的是双狐,依偎在一起,像画里的模样。袖口和领口都镶着毛茸茸的边,是用兔毛做的,摸上去软乎乎的,像裹着层小兽的皮毛。
他们手里捧着暖炉,暖炉是用紫砂做的,上面印着双狐和同心树的图案,炉盖边缘刻着圈回纹,像道永远不会断开的环。炉盖缝隙里冒出的热气,在孩子们的脸颊上凝成小小的水珠,像挂了串透明的珍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姐姐!我们来给小狐狸和同心树送暖炉啦!”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得最快,辫子上的红绸带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两道流动的火,身后跟着一串小小的脚印。她举着暖炉跑到桃夭身边,小脸冻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鼻尖上沾着点雪,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立刻和暖炉的热气缠在一起,形成一团小小的雾,“还带了传承果果酱,是我娘教我们做的,放了冰糖和桂花,要抹在桃花糕上给小狐狸吃!”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还系着根麻绳,绳结打得像朵小小的桃花,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孩子们立刻忙活起来,像一群快乐的小蜜蜂。有的蹲在同心树旁,小心翼翼地将暖炉放在树根处,动作轻得像在放下什么珍宝。暖炉的热气透过陶土渗出来,让周围的积雪都开始慢慢融化,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土里还能看见几条细小的根须,正朝着暖炉的方向伸展,像是被温暖吸引。
有的围在两只小狐狸身边,递来热乎乎的糕点——有梅花形状的,花瓣上还点着红点;有树叶模样的,叶脉清晰可见;还有的捏成了小狐狸的样子,耳朵捏得歪歪扭扭,眼睛用红豆嵌着,却透着满满的心意。桃夭凑过去闻了闻,小鼻子动了动,然后叼起一块小狐狸形状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尾巴尖的粉色亮得更显眼了。
还有的趴在长卷旁,指着上面的画面叽叽喳喳地讨论,小手指点过“岁岁同枝”的图景时,指尖的灵气让画里的雪花都轻轻动了动,像是被惊动的精灵。“你看你看,这是我们在黑风山宣誓的样子!”穿蓝布棉袍的小男孩指着画中一片麦田,那里的孩子们举着木牌,牌上的字被灵气染得金灿灿的。“我就在最左边,当时我举的木牌上写着‘要像大狐狸一样勇敢’!”他说着,挺了挺胸脯,像是在模仿大狐狸的模样。
“这是小狐狸戴勋章的模样!”梳双丫髻的女孩指着画中一只粉狐狸,那狐狸脖子上挂着枚小小的勋章,是用桃花蕊做的,泛着淡淡的粉光。“我当时偷偷在勋章上画了颗星星,你看这里,亮晶晶的!”她用指尖点了点画中的星星,那里的颜料果然闪着细碎的光,像是真的星子落在上面。
“我们也要把今天的场景画进长卷里!”扎冲天辫的小男孩举着画笔,笔杆上还沾着点颜料,像是刚画过画的样子。“要画雪地里的暖炉,画小狐狸抱着嫩芽,画我们围着树笑的样子!”他说着,已经蘸了点红色颜料,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咧得大大的,像个弯弯的月牙。
无忘和年华笑着点头,从行囊里取出画笔和颜料。颜料是用天然的矿石和花草做的,红色是胭脂花捣的,带着点花香;黄色是向日葵籽磨的,混着阳光的暖;蓝色是深海的贝壳粉调的,泛着海水的清;绿色是嫩草汁榨的,透着生机。这些颜料盛在小巧的瓷碟里,在雪光下像铺开的彩虹,美得让人舍不得触碰。
无忘蘸了点白色和浅绿,在长卷的空白处画同心树——老枝苍劲,用深墨色勾勒,笔触间带着股力量;新枝柔韧,用浅绿色渲染,线条流畅自然;嫩芽娇弱,用鹅黄色点染,还特意加了点粉色,与桃夭的颜色呼应。三者的枝蔓缠绕在一起,枝桠上还落着点雪,雪粒用银粉点过,闪着细碎的光,像是真的雪落在上面,轻轻一碰就会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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