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声入星河(1/2)
桃夭开口说话的消息,像被春风拂过的蒲公英,绒毛裹着细碎的声响,乘着三界流转的风四处飘荡。那声音轻软如棉,混着晨露的清润与桃花的甜香,落在蓬莱的海市蜃楼里时,正撞见渔翁收网——银鳞鱼群尾鳍拍打着浪花,嘴里吐着的气泡串成透明的线,每个气泡里都裹着半句碎语:“小狐狸会说话啦……”渔翁粗糙的手掌抚过网眼,指尖沾着的海水突然泛起细碎的光,仿佛鱼群把那声音泡在了咸涩的浪里,要让每滴海水都记住这温柔的调子。
蜀山的云雾深处,采药人正踮脚够着岩缝里的灵草,忽闻头顶传来“吱吱”声。抬头便见三只灵猴蹲在松枝上,捧着松果的爪子还沾着松脂,模仿着某种软绵的语调,尾尖扫过松针落下的碎影,竟在晨光里拼出个模糊的“狐”字。最年长的那只老猴,竟将松果往石台上一磕,用爪子在松脂凝成的琥珀上划出浅痕,像是要把这声音刻进时光里。
就连黑风山的黑石缝里,冬眠刚醒的土拨鼠都竖着圆耳朵。它们从石缝里探出半个脑袋,鼻尖嗅着风里裹来的甜香,圆溜溜的眼睛里映着远处桃林的方向。有只最小的土拨鼠,竟拖着颗储存了整个冬天的野栗子,顺着风的轨迹往桃林挪,小爪子踩过的地方,枯草里钻出颗嫩芽,仿佛连草木都在追着这生音生长。
不出三日,蓬莱的光鱼群真的来了。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银亮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像一串会游动的银铃。领头的光鱼头顶顶着片半透明的海月水母,水母伞盖边缘垂着的触手,拖着串珍珠似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渔民写在贝叶上的字,贝叶的纹路浸了海水,倒像是给字迹镶了层青绿色的边:“小狐狸的声音是不是像刚剥壳的荔枝,甜丝丝还带着点水汽?我们把贝壳串成了风铃,挂在船舷上,等声音来的时候,风铃就能跟着唱和啦。”
当鱼群游进桃林外的溪涧时,溪水突然变得透亮,连水底的鹅卵石都泛着光。它们吐出的气泡浮在水面,像一串倒挂的透明灯笼,泡壁上流转着细碎的光斑,仿佛在等某个声音落进来,好把这温柔裹进海里。有只小光鱼,竟调皮地跃出水面,尾鳍拍打的水珠溅在桃林的篱笆上,水珠滚落的地方,立刻绽开朵极小的蓝色勿忘我。
蜀山弟子骑着的灵鹿踏云而来,鹿蹄踩着的云絮里裹着松针的清香,连路过的风都染了三分翠色。灵鹿背上的传声鼓用守护林最老的青檀木做鼓身,鼓面蒙着雪山牦牛的软毛,毛梢还沾着点未化的雪粒。弟子翻身下马时,鼓身轻轻晃了晃,竟有片干枯的竹叶从鼓缝里飘出来,叶面上还留着去年深秋的霜痕。
“这鼓能把声音刻在竹片上。”弟子说着,从鹿鞍里取出一卷竹简。竹简用温泉水浸过,带着淡淡的竹香,他用指尖敲了敲鼓面,鼓身立刻泛起淡绿色的光纹,像有无数片竹叶在里面轻轻摇晃,“等明年新竹长成,我们就把刻满声音的竹简埋进竹林,让每棵竹子都记着这些故事。”话音刚落,鼓面上的软毛突然轻轻颤动,仿佛有个极轻的声音落了进去,光纹里的竹叶竟开始慢慢舒展,像是要从鼓身里钻出来。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蹲在桃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星星。她的羊角辫上系着两根红绸带,是从家里的年画上扯下来的,绸带末端沾着点金粉,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倒像是把星光系在了发间。听见光鱼群的动静,她蹦起来举着手里的麦秸灯笼——灯笼是用去年的新麦秸编的,麦秸的纹路里还沾着早上蒸馒头的热气,笼芯里的烛火晃了晃,在地上投出个跳动的小光圈。
“我知道!把声音传到星星上!”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咬碎了颗冰糖,“上次长卷映在云端,云会散,可星星不会落呀!”她把灯笼举得高高的,麦秸缝隙里漏出的光落在地上,竟和她画的星星重合了,“让星核听听桃夭说的话,说不定它会把故事刻在星轨上,这样几万年后,有人看星星,还能读到我们的故事呢!”
孩子们的附和声像刚炸开的爆米花,噼里啪啦全是甜香。穿蓝布衫的男孩从怀里掏出个陶埙,埙身是用黄河边的胶泥捏的,还带着点河泥的腥甜。他把埙凑到嘴边吹了吹,呜呜咽咽的调子像带着水汽,吹得旁边的蒲公英种子都飞了起来:“我用这个吹故事,埙声能跟着风绕着星子转,星子说不定会跟着哼调子!”
梳双丫髻的女孩捧着个贝壳,贝壳内壁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像裹了层碎星。她把贝壳贴在耳边晃了晃,里面传来“嗡嗡”的轻响,像是大海在回应:“我把声音藏在贝壳里,等涨潮时让海浪捎给银河,银河的浪一翻,星星就能听见啦!”她说着,往贝壳里放了片桃花瓣,贝壳的光泽立刻变得更柔和,像把春天也藏了进去。
无忘笑着从行囊里取出映灵玉。那玉温润如羊脂,玉身里游动着细碎的光纹,像是把揉碎的星河封在了里面,指尖碰上去,能感觉到丝缕凉意顺着指缝往上爬。“这是昆仑雪山上的千年寒玉,能把声影映成光,顺着星轨爬上去。”他踩着块半露的树根爬上老桃树,树桠上还挂着去年冬天的冰棱化成的水珠,水珠滴在玉身上,立刻晕开圈水纹似的光。
将玉系在最高的枝桠上时,月光刚好漫过玉身。玉立刻渗出层薄雾,雾气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把揉碎的星子撒在了里面。有片桃花瓣飘进雾里,竟被光点托着旋转起来,化作个小小的光团,慢悠悠地往夜空飘,像是在预演即将传送的声音。
年华铺开长卷,卷首的桃花仿佛刚被晨露洗过,花瓣边缘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卷上的画面仿佛活了过来——画里的溪水开始流动,游鱼摆尾时溅起的水花,竟打湿了卷下的青石板;山坡上的同心树抽出新枝,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地,洇出片小小的湿痕,湿痕里还长出了根极细的须根。
她指尖划过卷上的空白处,指甲沾着点桃花粉,在纸上留下道浅红的痕:“让长卷当信使,把画面和声音缠在一起。”话音刚落,画里的双狐突然动了动耳朵,像是在侧耳倾听,“星核看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声音里藏着怎样的故事了。”
锦绣则取出琉璃瓶,瓶身是用东海的琉璃砂熔的,对着光看能看见里面流动的虹彩。瓶里盛着清晨收集的朝露,露水里还泡着片带绒毛的蒲公英种子。她将露水洒在桃林上空,水汽遇着空气里的灵气,立刻凝成张透明的网——网眼细如蛛丝,却泛着七彩的光,像是把彩虹剪碎了织成的。
“这是声纹网。”她轻声解释,指尖点过网面时,网丝立刻震颤起来,荡开圈圈涟漪,“声音落进来,会变成光的纹路,像绣在空气里的字,顺着灵气飘向映灵玉。”网面飘过片桃花瓣,花瓣接触网丝的瞬间,竟化作串细碎的音符,音符在网面上轻轻跳动,碰着旁边的光鱼气泡,气泡里的贝叶字突然亮了,像是在跟着哼唱。
桃夭蹲在老桃树下,蓬松的尾巴圈着自己,尾巴尖还卷着片刚落下的桃花瓣——花瓣是粉白色的,边缘有点蔫了,倒像是被它偷偷咬过一口。它有点害羞地蹭着大狐狸的肚皮,狐狸的绒毛里还沾着午后晒过的阳光味,混着点青草的涩香。
大狐狸用舌头舔了舔它的耳朵,舌尖带着淡淡的草木香——那是早上嚼过的苜蓿叶留下的味道,有点像春天刚抽条的嫩草。灵影落在桃夭的肩膀上,翅膀轻轻扇动,带起的风里混着星光,吹得桃夭的绒毛都泛着银光,连鼻尖上沾着的桃花粉都亮闪闪的。
“我……我第一次见到锦绣姐姐时,”桃夭的声音刚出口,就像颗投入湖面的珍珠,荡开圈温柔的涟漪。声纹网立刻接住了这声音,网丝上亮起粉色的光纹,像谁用丝线绣了朵小小的桃花,花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她抱着我的时候,衣服上有晒过的桃花干味道,怀里还揣着块没吃完的桃花糕,碎渣蹭在我耳朵上,甜得我打了个喷嚏。”
声音顺着网丝飘向映灵玉,玉身泛起柔和的粉光,光里竟浮出片小小的桃花虚影。那道粉色的光带顺着玉身往上爬,像条会飞的小溪,直直冲向夜空。星河仿佛被轻轻搅动了下,猎户座的星群里,突然漾开圈粉色的涟漪——那涟漪层层叠叠,像有人往银河里撒了把桃花瓣,连旁边的参宿四都染上了点淡淡的粉,像是被这温柔醉了三分。
“还有大狐狸!”桃夭鼓起勇气,声音里添了点底气,尾巴尖的毛都竖了起来,像朵炸开的蒲公英。它抬起爪子,指了指大狐狸尾巴尖那撮卷卷的绒毛——确实比别的毛更蓬松些,像朵小小的绒球,“上次黑雾来的时候,它把我塞在树洞里,自己站在洞口挡着,黑雾燎到它的尾巴,焦糊味混着松脂的香气,我在树洞里听见它闷哼了一声,却一直没动,直到黑雾散了才把我叼出来,尾巴尖少了撮毛,现在长出来的是卷卷的绒毛,像朵蒲公英!”
大狐狸闻言,用脑袋蹭了蹭桃夭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说“不疼”。它尾巴尖的绒毛轻轻扫过桃夭的鼻尖,惹得桃夭打了个喷嚏,声纹网上的光纹突然变成了橙黄色,像团跳动的小火苗,暖得连空气都仿佛升了温。映灵玉将这道光芒送向星河时,金牛座的星群里,一颗原本黯淡的星子突然亮了起来——那光芒不刺眼,倒像是块被篝火烤暖的玉石,温柔地眨了眨,像是在回应这笨拙的守护。
孩子们立刻围拢过来,声纹网被挤得嗡嗡作响,像无数根琴弦在轻轻颤动。穿红肚兜的小男孩抢着往前凑,小肚皮上的银锁片晃得叮当作响:“我上次在溪边救了只断腿的水鸟,它现在每天早上都叼着野果来我窗台上!”他的声音脆得像咬碎了颗红樱桃,化作道翠绿色的光飞向星河。天蝎座的尾巴尖突然多了颗闪着绿光的星子,星子周围还绕着圈极细的光环,像水鸟展翅的影子。
梳双丫髻的女孩举着贝壳喊,贝壳里的桃花瓣已经化成了粉色的汁:“我娘说我会纺线后,我就把月光纺成线,给山里的小刺猬织了件小披风,它现在一到晚上就披着披风来找我玩!”她的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变成道银白色的光掠过银河。仙女座的星云里,仿佛多了片飘动的银纱,纱上还沾着点细碎的光斑,像是披风上的银线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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