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桃换符(1/2)
春风吹散昆仑的残雪时,像一场温柔的迁徙。那风是从江南桃林赶来的信使,携着水汽的湿润与花苞的微香,越过冰封的山脊时,竟把凛冽的寒意都焐成了暖。它掠过最后一片倔强的雪,那雪便顺着风的指尖,化作珠圆玉润的水珠,沿着岩石苍劲的纹路滑落,渗入土壤的刹那,便催醒了第一缕春的讯息——草芽在土里伸了个懒腰,虫豸在石缝里眨了眨眼,连沉睡的苔藓都泛起了湿润的绿。雪水汇成细流,在山涧里叮咚作响,像是无数把小银铃在为冬的退场奏乐,又像是无数双小手在为春的登场铺路,那声音清越,带着万物复苏的雀跃。
而此时的江南桃林,早已被这缕风拂得眉眼舒展。枝头缀满的新蕾,是攒了一冬的粉色星子,每一颗都裹着雪水浸润的清透,吸足了暖阳吻过的温度,在天光里悄悄鼓胀。它们挤挤挨挨地站在枝桠上,像一群刚睡醒的孩童,睫毛上还挂着梦的露珠,却已急不可耐地要掀开季节的帘幕。风过时,枝桠轻轻颤,新蕾便跟着晃,有的蕾尖已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更浓的粉,像少女藏在袖中的胭脂,藏不住那点惊心动魄的美。
那些蕾苞生得极巧,外层是淡绿的萼片,像婴儿柔软的襁褓,小心翼翼地裹着里面那抹欲说还休的粉。尖端处泛着胭脂般的晕,是被春风偷偷用指尖点染的,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恰好是桃花初绽时最娇羞的模样。老桃树的枝干遒劲如墨,皴裂的树皮间还凝着未消的霜,像老人眉梢的白,却在新蕾的映衬下,透出几分返老还童的憨态。它努力地把枝桠伸向天空,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嫩绿的枝,与新蕾一同赴这场春的邀约,再结一次甜透心的桃。
两只小狐狸蹲在老桃树下,绒毛被春风梳得蓬松,像两团刚弹过的棉絮。大狐狸的尾巴圈着前爪,用爪子慢悠悠扒拉着去年留下的桃核。那些桃核被雪水浸得饱满,外壳泛着深褐的光,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雪粒,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缀了星星的黑丝绒。它扒拉得认真,鼻尖偶尔蹭过地面,带出几缕泥土的腥气,混着桃核的微涩,竟生出一种踏实的暖意,像是在触摸去年秋天的记忆。桃夭则叼着绒球玩具,那玩具是孩子们用春日新棉缠的,裹着淡淡的花香,线头处还沾着一片干桃花。它绕着树干转圈,尾巴尖的粉与新蕾相映,粉得愈发娇嫩,像将天边的晚霞揉碎了,粘在尾尖上,跑动时便拖着一抹流动的粉,像一道粉色的溪流。
灵影总爱逗它们,展开琉璃般的翅膀,在枝桠间轻掠。翅膀扫过的地方,便有融雪簌簌落下,落在两只小狐狸身上,像撒了层碎玉。雪粒沾在绒毛上,转瞬化成细小的水珠,亮晶晶的,衬得大狐狸的白愈发像初雪,纯粹得不染尘埃;桃夭的粉愈发像朝露,娇嫩得仿佛一碰就碎。灵影的翅膀在阳光下流转着虹彩,赤如桃花蕊最深处的艳,橙似夕阳吻过的天边,紫若暮色初临时的烟霞,与新蕾的粉、老枝的褐、狐狸的绒、泥土的黄,在春风里织成一幅流动的画,每一笔都带着生命的气息。
“黑风山的村民送来新做的桃符,说要换下旧符,迎一年的好福气。”年华提着竹篮走进来,篮沿缠着一圈刚抽芽的柳丝,嫩得能掐出水,风一吹便轻轻晃,像一串串绿色的小铃铛。竹篮是黑风山的竹匠编的,篾条细如发丝,编出双狐戏桃的纹样,狐狸的眼睛用红豆嵌着,桃花的瓣上还留着竹青的痕,与篮里的桃符相映成趣,像是把一整个春天都装进了篮子。桃符泛着桃木的清香,那香气是阳光晒透了的醇厚,混着新木的清冽,钻进鼻腔时,竟让人想起桃花初绽的清晨——露水滴在花瓣上,蜜蜂落在蕊心时,那股又清又甜的气息。
她将桃符一个个取出,摆在石桌上。石桌是老青石的,被岁月磨得光滑,带着温润的凉,上面还留着去年刻的桃花纹,被雨水浸得愈发清晰。符上的刻纹极精细:大狐狸蹲坐如磐石,尾尖扫过一朵半开的桃,眼神温润得像含着水;桃夭歪头叼着花囊,粉尾翘起,像在向人撒娇;灵影的翅膀张成半圆,翅尖垂着几缕光,将双狐拢在其中,像一个温暖的结界。边缘系着粉色的流苏,是用桃花染的丝线编的,丝线细如蚕丝,染得匀净,风一吹便轻轻荡,像桃夭尾巴尖的影子,若即若离。“村长说孩子们在桃符背面写了心愿,”年华的指尖拂过符背,那里有孩童稚嫩的笔迹,有的字歪歪扭扭,有的字还沾着墨团,“有的希望麦子长得好,穗粒饱满得能撑破壳,风一吹就晃出金铃铛似的响;有的希望小狐狸健康,绒毛永远像初雪般蓬松,跑起来像团会飞的云;还有的希望灵影的翅膀永远亮,像天上的彩虹不落。”
锦绣接过桃符,指尖触到桃木的温润,像触到一块被暖阳吻了整个冬天的玉。木头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像河流在大地上流淌,每一道都藏着岁月的故事。她轻轻拂去上面的细绒,那些绒是桃木的絮,带着淡淡的粉,落在她的袖口,像沾了一片桃花的魂,隐约还能闻到桃香。“蜀山也捎来消息,”她的声音被春风染得轻柔,像羽毛拂过心尖,“学堂的孩子们在守护林里挂了新的木牌,上面写着‘新岁新桃,灵气常绕’,字歪歪扭扭的,却像生了根似的,往木牌里钻,连木头的纹路都跟着发亮。还说要在开春后去桃林,帮我们种新的桃树苗,说要让桃林长得比蜀山的云还密,让走进去的人都找不到路。”
她转头看向两只小狐狸,眼底盛着笑意,像落了星光:“等孩子们来了,我们一起把桃符挂在屋前,让春风带着符上的灵气,绕着桃林转,转得每朵花都开,每颗果都甜;再种上小桃树,让它喝着灵泉水,听着我们说话,长得比老桃树还高,好不好?”
桃夭立刻蹦起来,前爪搭在锦绣的膝头,用脑袋蹭她的手,毛茸茸的脸颊蹭得人手心发痒。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哼,像小猫在撒娇,又像在说“好呀好呀”,尾巴尖的粉晃得人眼花。大狐狸则叼起一块桃符,动作沉稳地放在屋门旁,尾巴轻轻扫了扫门框上的旧符——那旧符是去年的,边角已有些磨损,木色也深了些,却仍透着淡淡的灵气,像一位完成使命的老者,安静等待着新的接力,眼神里满是欣慰。无忘笑着拿起锤子和钉子,锤子是黄铜的,手柄被摩挲得发亮,映着他眼底的光,像盛了两团火:“正好把长卷也换个地方挂,让它迎着春风,沾沾新桃的香气,也染上几分新生的灵气,省得总在屋里闷着,都快忘了阳光的味道,忘了风的形状。”
挂桃符那天,天朗气清得像被水洗过,连空气都透着透明的蓝。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淌在桃林的每一寸土地上,照得新蕾愈发透亮,照得积雪愈发晶莹。蜀山的孩子们踩着晨露来了,他们的布鞋沾着草叶的绿,裤脚带着泥土的黄,像一群刚从田野里跑出来的雀儿。穿着青色的衣裳,是学堂统一的布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得笔挺,领口袖口都系得整齐。他们提着小水桶和小铲子,水桶是竹筒剖的,内壁泛着竹青,盛着从山涧引来的泉水,晃一晃便荡起细碎的光,像装了一筒星星;铲子是桃木做的,手柄被小手握得温润,刃口还沾着新泥,带着山野的气息。
一进桃林,他们就围着两只小狐狸跑,声音脆得像冰凌撞玉石,在林子里荡来荡去:“小狐狸,我们来帮你种新家啦!”“灵影,你看我们带的树苗,是不是很壮?”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棵小树苗,树苗裹着湿润的泥团,根须在泥里悄悄舒展,像婴儿的小手在探索世界。她的辫子上系着红绸,跑动时红绸像火苗一样跳,“这棵树苗是用灵气养的,我们每天给它唱山歌,给它讲故事,肯定能长得又高又壮,结的桃子甜得能粘住舌头,甜得能让人笑出声!”
众人一起动手,在老桃树旁挖了坑。老桃树的根在土里盘根错节,像老人的手,他们特意绕开那些粗壮的根,怕惊扰了老树的梦。孩子们的小手握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刨土,土块被翻起,带着腐叶的气息,混着春日泥土的腥甜,在空气里漫开,像一碗刚熬好的粥,暖乎乎的。无忘的动作沉稳有力,铲子落下的角度刚刚好,不多时便挖出一个深浅适宜的坑,边缘修得整整齐齐,像给小树苗准备了一张铺着软褥的床,连土粒都碾得细碎,怕硌着树苗的根。将桃树苗栽进去时,孩子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碰伤了细嫩的枝干,那模样,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连大气都不敢喘。
孩子们用灵气引来泉水,指尖凝聚的灵光落在水面,便化作细流,蜿蜒着淌向树苗根部,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缠缠绕绕地裹住土壤。泉水渗进土里的声音,细听竟像春蚕啃桑叶,沙沙的,带着生机,每一声都在说“快快长大”;锦绣引动琉璃瓶中的灵气,那灵气是淡绿色的,像初春的薄雾,从瓶口飘出,缓缓渗入土壤,所过之处,土粒都泛着淡淡的光,树苗的根须肉眼可见地舒展了几分,像睡醒的孩子伸开胳膊,贪婪地吸收着养分;无忘则在树苗旁立了块小木牌,木牌是用去年的桃枝做的,削得光滑,带着淡淡的桃香,上面写着“新桃守岁,灵气相传”,字迹苍劲有力,笔画间带着灵气流转的痕迹,像有微风在字里穿行,吹得笔画都微微发颤。
两只小狐狸蹲在旁边,时不时用爪子扒拉几下土,把土块扒得细碎,像是在帮忙夯实根基。大狐狸扒拉得认真,爪子落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扒完还会用鼻尖嗅一嗅,像是在检查土够不够松;桃夭却总分心,扒两下就抬头看孩子们,看他们笑,看他们闹,尾巴尖的粉随着动作轻轻晃,像一朵跳着舞的小桃花,惹得孩子们总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伸手去摸它的毛。灵影绕着桃树苗飞,翅膀的琉璃色在阳光下流转,赤橙黄绿青蓝紫,层层叠叠,与树苗的嫩绿交织,像是给树苗裹上了一层流动的彩衣。阳光透过翅膀,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颗会动的星星,随着灵影的飞动而闪烁。
“灵影的翅膀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落在翅膀上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仰着脸,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伸手想去摸。他的手指胖嘟嘟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却透着纯粹的欢喜。灵影却调皮地躲开,翅膀一旋,用翅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留下一点微凉的触感,像一片雪花落在鼻尖,惹得他咯咯直笑,笑声在桃林里荡开,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麻雀扑棱着翅膀,在阳光下划出几道灰影,嘴里“啾啾”地叫,像是在附和这欢乐,又像是在说“我们也来玩呀”。
中午,大家围坐在屋前的石桌边。石桌被岁月磨得光滑,带着温润的凉意,阳光透过新蕾的缝隙落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金粉。桌面还留着去年刻下的桃花纹,被雨水浸得愈发清晰,像天然长成的图案。桌上摆着黑风山送来的桃花糕,糕体是淡粉色的,用桃花汁和的面,印着层层叠叠的桃花纹,每一片花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连花蕊的绒毛都隐约能辨,上面还撒着一层粉色的糖霜,像落了场桃花雪,甜香扑鼻。旁边是蜀山的春茶,茶叶是清明前采的嫩芽,带着露水的清,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像一只只绿色的蝴蝶,在杯中翩跹起舞,舞得茶汤都泛起了绿意。茶汤清澈,泛着淡淡的黄绿,茶香清冽,混着桃花糕的甜香,在空气里漫成一片温柔的网,网住了春风,也网住了时光,让人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讲着新年的趣事,声音像撒了把珍珠,滚落在春风里,清脆悦耳,带着天真的回响。“我帮张爷爷喂过小羊,”圆脸的小男孩说,手比划着小羊的模样,肉乎乎的手在空中画着圈,“小羊的毛软乎乎的,像桃夭的绒毛,我摸它的时候,它还用舌头舔我的手呢,痒痒的,像春风吹过手心。”他边说边偷偷瞅了眼趴在锦绣脚边的桃夭,桃夭像是听懂了,抬眼望了他一下,尾巴尖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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